“雖然,非常之原,黎民懼焉。民是此民矣,法是彼法矣,吾又何怪焉?吾特恐此徙木立信一事,若令彼東西各文明國民聞之,當(dāng)必捧腹而笑,噭舌而譏矣。嗚呼!吾欲無言。”
毛澤東從兩個方面來評論,一方面是商鞅,一方面是公眾。他把商鞅看成中國歷史上首屈一指的“利國福民偉大之政治家”,稱他的新政為“我國從來未有之大政策”。他認為,這樣的新政理應(yīng)得到公眾的理解、信任和擁護,“必竭全力以保障之,維持之,務(wù)使達到完善之目的而止”。而事實竟不是這樣,不得不演出懸賞徙木的一幕,才能取信于民。因而毛澤東不能不為人民的素質(zhì)太低而慨嘆了:“吾于是知吾國國民之愚也,吾于是知數(shù)千年來民智黑暗,國幾蹈于淪亡之慘境有由來也。”
毛澤東把“國幾蹈于淪亡之慘境”的原因,歸之于人民的愚昧落后,這是他當(dāng)時受到梁啟超思想影響的反映。他曾經(jīng)以極其濃厚的興趣閱讀梁啟超編的《新民叢報》。在這個刊物上,梁啟超用“中國之新民”這個筆名,長篇連載他的重要系列論文《新民說》,認為要有新民,才能有新政。文章中說:“國民之文明程度低者,雖得明主賢相以代治之,及其人亡則其政息焉”;“若以今日之民德、民智、民力,吾知雖有賢君相,而亦無以善其后也”?!捌堄行旅瘢位紵o新制度,無新政府,無新國家”。毛澤東這篇史論的基本論點,同《新民說》的論點是非常相似的。
毛澤東寫這篇文章的時候還是個十八九歲的青年,還遠沒有形成自己的思想,更沒有接觸馬克思主義。但是就是從梁啟超的思想出發(fā),也不能不認為他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思考是相當(dāng)深刻的。提高全體國民的素質(zhì),就是過去了近百年的今天,依然是一個應(yīng)該考慮的問題。
可以附帶說一句,批閱課卷的教師十分贊賞這篇文章,打了100分,批示“傳觀”。這篇文章只有600字,眉批和總評卻有150字。教師稱贊這篇文章:“有法律知識,具哲理思想,借題發(fā)揮,純以唱嘆之筆出之,是為壓題法。至推論商君之法為從來未有之大政策,言之鑿鑿,絕無浮煙漲墨繞其筆端,是有功于社會文字?!辈⑶以谠u語中這樣稱贊這個學(xué)生:“自是偉大之器,再加功候,吾不知其所至?!贝蠹s教師閱過此文,一擊三嘆,當(dāng)時并沒有想到,他寫的這幾句,竟是后來應(yīng)驗了的預(y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