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象一個人的境況無論如何都不會變糟。因此,也很難想象一個人無法從對消極想象的體驗中受益。并不是說,進行消極想象會使一無所有的人過得和家財萬貫的人一樣舒適。這里只是說,進行消極想象——更概括地說就是采納斯多葛主義——能夠消除一無所有帶來的部分痛苦,因而使得那些一無所有的人不至于像不進行消極想象那樣悲慘。
從這個理念出發(fā),考慮一下詹姆斯·斯托克代爾(James Stockdale)的困境。(如果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熟悉,這大概因為他是1992年美國總統(tǒng)大選獨立候選羅斯·佩羅的競選伙伴。)斯托克代爾是海軍飛行員,1965年在越南被擊落,成為戰(zhàn)俘,直至1973年。在那段時間里,他經(jīng)歷了糟糕的健康狀況、原始的生活條件和獄卒的暴虐行為。然而他不僅幸存了下來,而且還以一個健全人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他是怎么做到的呢?他自己說,在很大程度上,是靠踐行斯多葛主義。
還有另一點需要意識到:雖然斯多葛主義者向被蹂躪的人提出建議,教他們怎樣使自己的生存變得更可以忍受一些,但是他們可一點也不欣賞讓這些人待在被征服的狀態(tài)里。斯多葛主義者會做出努力,幫助這些人改善他們的外部境遇,但是同時,斯多葛主義者會建議他們做他們力所能及的事情,來減輕自身的痛苦,直到他們的境遇得以改善。人們可能會這樣想,由于斯多葛主義者總是預(yù)想可能發(fā)生的最糟糕情況,他們會滑向悲觀主義。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性地進行消極想象有將斯多葛主義者改造成成熟的樂觀主義者的作用。請允許我來解釋。
我們通常把樂觀主義者描述成一個把他的杯子看成是半滿而不是半空的人。但是對于一個斯多葛主義者來說,這種程度的樂觀主義僅僅是個起點。在表達了他對于他的杯子是半滿而不是全空這一事實的感激之情后,斯多葛主義者甚至還會繼續(xù)表達他對于擁有一個杯子的感激:畢竟,杯子也是可能被打破或者偷走的。如果他正處于斯多葛主義游戲的興頭之上,他還會繼續(xù)評論說玻璃容器是多么令人吃驚的物件?。核鼈兗缺阋擞窒喈斀?jīng)久耐用,不管裝什么東西也不會留下那種東西的味道,而且——奇跡中的奇跡就是——還能讓我們看清它們裝的是什么。這聽起來可能有些傻,但是對于一個還沒有喪失獲取快樂能力的人來說,這個世界是一個很精彩的地方。對于這樣一個人來說,玻璃杯也是令人驚異的;對任何其他人來說,玻璃杯就是玻璃杯,而且還是半空的。
享樂適應(yīng)擁有終止我們享受世界的能量。因為這種適應(yīng),我們把我們的生活和我們所擁有的東西看得習(xí)以為常,而不是對它們感到欣喜。但是,消極想象卻是對付享樂適應(yīng)一劑有力的解藥。用有意識地想象失去我們所擁有的事物的方法,我們就能夠重新獲得對這些東西的珍視;用這種重獲的珍視,我們就能夠使喜悅的能力死而復(fù)生。
孩子能夠享受快樂的一個原因,就是他們不把任何事情看得習(xí)以為常。對于他們來說,這個世界的新奇和令人驚訝達到了精彩的程度。不僅如此,他們對這個世界如何運行也不確定:也許他們今天擁有的東西明天就會神秘消失。當他們甚至還不能夠依賴于某種事物的持續(xù)存在時,他們是很難把它看得習(xí)以為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