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 自傳(1)

自動對焦:當代攝影中的自拍照 作者:(英)蘇珊·布賴特


“我”是一個含義不定的名詞,帶有一定的欺騙性,因為“我”的敘述像是在純粹的坦白。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小說中指涉不定的敘事者,和納博科夫(Nabokov)、博爾赫斯(Borges)、卡爾維諾(Calvino)、約翰· 巴斯(John Barth)、菲利普· 羅斯(Philip Roth)作品中自戀的故事講述者總是在和讀者玩游戲,讀者通常被當作游戲的另一方,因而無法把握作者暗藏在第一人稱中的所有含義。

——理查德·伍德沃德(Richard Woodward)

眾所周知,在文學中,自傳并非完全是客觀事實的陳述。對于作者來說,試圖掩飾某些事件或夸張的故事是情有可原的,況且我們偶爾都會說幾句善意的謊言并對那些不值得稱道的細節(jié)避而不談。然而,照相機(一個深入進行自我分析的有效工具)可不像筆頭那么“寬容”,因為攝影依然被多數(shù)人認為是“真實”的反映者??梢哉f,那些揭示了私人生活或自白式的自拍照滿足了人們對于“真實性”的期待。

這種期待或多或少是出于我們對某些拍攝模式的熟悉。許多自拍照運用了一種日記式風格,在美學上采用隨意的家庭快照或報道攝影中的抓拍方式。盡管照片很大程度上是被

虛構(gòu)和設計出來的,但它們?nèi)匀蛔屛覀兿嘈艛z影是一種“證據(jù)”。美國攝影師拉里·克拉克(Larry Clark,1943 ~ )和南·戈爾?。∟an Goldin,1953 ~ )的重要貢獻在于他們將一種隨意的日記式影像風格發(fā)展為正統(tǒng)的藝術(shù)形式。在過去的幾十年中,這兩位攝影師拍攝了大量極為個人化的私密的肖像照,照片刻畫了其周圍的一群人,一群勇敢地過著伯希米亞式生活的男人和女人,這些影像照片同時也成為了那個時代的重要記錄。從這些照片可以看出,攝影師的朋友們是如何代替了本該出現(xiàn)在自傳式“相簿”中的攝影師的家人們。

家庭自拍照的隨意性一直以來都受到業(yè)余攝影師的青睞。“克羅默的收藏展”(Cromer’s Collection,紐約州羅切斯特的喬治·伊斯曼攝影博物館館藏展)展出了大量用達蓋爾銀版法拍攝的照片,這些照片是攝影術(shù)發(fā)明之后由佚名攝影愛好者拍攝的,帶有輕松和隨意的味道,這些照片很好地證明了在攝影誕生之初,攝影師就有了在熟悉與“平常”的環(huán)境中拍攝人物的沖動。其中一張照片,主人公正在與一個穿著拖鞋、驚訝地躲避著鏡頭的女人下象棋;另一張照片中的人物被展示在簡易的木框里,與19 世紀中期肖像照片精美華麗的相框不同,這些照片所流露出的日常生活的隨意性,與過程繁復的銀版照片的正統(tǒng)風格形成了對比。

如同日本“私小說”(以描寫自我情感與心境為主的文學體裁),許多自拍照在攝影語言上也是自白式的,對情感的表露通常直接而真切。在冰冷的機器前袒露靈魂并非難事;你可以毫無保留地宣泄情感且只需對自己和沒有生命力的相機負責。對于那些希望將私人情感公開化的人來說,網(wǎng)絡是一個表達自我、引發(fā)共鳴的平臺。照片在網(wǎng)絡上已成為共享資源,或許正因如此,虛擬空間有助于我們對日記的概念形成新的理解。雖然便攜相機使拍照變得快捷容易,照片也可免費在網(wǎng)絡上傳播并即時共享,但需切記,與自傳寫作一樣,拍照的過程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攝影師只呈現(xiàn)他希望呈現(xiàn)或他所接受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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