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年來,飽受這種疾病折磨的患者幾乎成了任何可想象得到的實驗對象。為了尋得某種有效的救治手段治療這種棘手的疾病,無論田野、森林,抑或藥店、廟宇,都被搜羅一空。幾乎所有動物都無一幸免地做出了貢獻,不論毛發(fā)或皮、牙齒或趾甲、胸腺或甲狀腺、肝或脾。
——威廉·班布里奇(William Bainbridge)
要找根除這一禍害的方法……只能留待偶然的嘗試和未得協(xié)調(diào)的研究。
——1946年《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
位于波士頓朗伍德醫(yī)院西南方七英里處的多爾切斯特(Dorchester),是個典型的新英格蘭郊區(qū)小鎮(zhèn),西鄰煤煙重重的工業(yè)區(qū),東面大西洋的灰綠色海灣,在這一片三角地帶恣意存生。20世紀40年代后期,一波又一波的猶太人和愛爾蘭移民落腳此處,包括造船工、鑄鐵工、鐵路工程師、漁民和工廠工人,搬進木板墻的磚房里。住宅區(qū)沿著蜿蜒的藍山大道一路上行。多切斯特由此煥然一新,成為了典型的郊區(qū)住宅城。沿著河邊,有公園和游樂場,還有一個高爾夫球場、教堂和猶太會所。每個周日的下午,各家各戶匯聚在富蘭克林公園,穿行在綠葉點綴的小路上,或在動物園觀看鴕鳥、北極熊和老虎。
1947年8月16日,住在動物園對面住宅區(qū)里,一名波士頓船廠工人的孩子離奇地病倒了。孩子名叫羅伯特·桑德勒(Robert Sandler),只有兩歲,兩個多星期以來持續(xù)低燒,體溫忽高忽低同時伴有日益嚴重的昏睡,面無血色。他的孿生兄弟埃利奧特,則身體健康,活潑可愛。
桑德勒第一次發(fā)燒十天后,病情明顯惡化,體溫攀高,臉龐也從紅潤色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奶白色。他被送到了波士頓兒童醫(yī)院。他的脾(一個拳頭大小的、負責儲存和制造血液的器官,位于胸腔中,通常很難感覺到)明顯腫大,像塞滿東西的袋子一樣垂了下來。法伯用顯微鏡觀察他的血液,發(fā)現(xiàn)成千上萬不成熟的淋巴白血病原始細胞,正在瘋狂地進行分裂。它們的染色體不停地凝聚、展開,就像拳頭握緊又松開。
桑德勒抵達兒童醫(yī)院的時候,法伯剛剛在幾周前收到來自立達實驗室的第一個包裹。1947年9月6日,法伯開始為桑德勒注入蝶酰天冬氨酸(pteroylaspartic acid,或稱PAA),這是立達出品的第一種葉酸拮抗劑。(當時,進行藥物臨床試驗通常不需要患者方同意——甚至試驗有毒的藥物也不需要。家長偶爾會被籠統(tǒng)地告知所要進行的試驗,孩子們則幾乎從未被告知過或征詢過意見。關(guān)于人體實驗的“紐倫堡規(guī)則”要求受試患者明確、自愿地同意。該規(guī)則起草于1947年8月9日,也就是PAA試驗之前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遠在波士頓的法伯是否聽說過這種“需要患者同意的規(guī)則”,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