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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哲學(xué)簡史》5.3 兼愛

中國哲學(xué)簡史 作者:馮友蘭


墨子對孔子的中心思想——仁義——并沒有提出異議。在《墨子》一書中,墨子經(jīng)常提到仁義和仁人、義人,但是其含義和儒家略有不同。墨子認(rèn)為,仁義都是“兼愛”的表現(xiàn)?!凹鎼邸笔悄诱軐W(xué)的中心思想,它是墨子所由出身的游俠們的職業(yè)道德的自然延伸。他們的職業(yè)道德是:游俠之間,“有福同享,有禍同當(dāng)”(這是后來俠客們常說的話)。墨子以這種思想為基礎(chǔ),把它擴大推廣,主張?zhí)煜滤械娜硕紤?yīng)當(dāng)不分高低,彼此相愛。

在《墨子》書中,有三章都以兼愛為主旨。其中,墨子首先區(qū)分他所說的“兼”與“別”。堅持愛有“區(qū)分”的人認(rèn)為,要我把朋友看成如同自己一樣,把朋友的父母看成如同自己的父母一樣,是荒謬的。結(jié)果,這樣的人對朋友十分冷漠。主張兼愛的人則恰恰相反,認(rèn)為:我應(yīng)當(dāng)像關(guān)心自己那樣關(guān)心朋友和朋友的父母。結(jié)果是,他為朋友竭盡己力。墨子在列舉上述兩種情況后問道:這兩種原則,誰是誰非?

為了衡量“兼”與“別”以及各種原則孰是孰非,墨子提出了衡量是非的“三表”,即三項準(zhǔn)則:第一,人做事是否根據(jù)天和神靈的意志,與古代圣王的事業(yè)一致,這是事物之本;其次,所做的事應(yīng)當(dāng)是百姓能夠耳聞目睹、加以驗證的事,這是事物之原(驗證);第三,由政府付諸實施,看是否對國家、百姓有利,即所謂事物之用。(見《墨子·非命》上篇、中篇)三表之中,衡量價值的標(biāo)準(zhǔn)是“對國家和民眾有利”。

這也是墨子據(jù)以論證“兼愛”的主要原則。在《兼愛》下篇里,墨子論證說:

“仁人之事者,必務(wù)求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然當(dāng)今之時,天下之害孰為大?曰:若大國之攻小國也,大家之亂小家也,強之劫弱,眾之暴寡,詐之謀愚,貴之傲賤,此天下之害也?!脟L本原若眾害之所自生,此胡自生?此自愛人、利人生與?即必曰:非然也,必曰:從惡人、賊人生。分名乎天下惡人而賊人者,兼與?別與?即必曰:別也。然即之交別者,果生天下之大害者與?是故別非也。

“非人者,必有以易之?!枪首幽釉唬杭嬉砸讋e。然即兼之可以易別之故何也?曰:藉為人之國若為其國,夫誰獨舉其國以攻人之國者哉?為彼者猶為己也。為人之都若為其都,夫誰獨舉其都以伐人之都者哉?為彼猶為己也。為人之家若為其家,夫誰獨舉其家以亂人之家者哉?為彼猶為己也。

“然即國都不相攻伐,人家不相亂賊,此天下之害與?天下之利與?即必曰天下之利也。姑嘗本原若眾利之所自生,此胡自生?此自惡人、賊人生與?即必曰:非然也,必曰:從愛人、利人生。分名乎天下愛人而利人者,別與?兼與?即必曰:兼也。然即之交兼者,果生天下之大利者與?是故子墨子曰:兼是也?!保ā都鎼巯隆罚?/p>

這樣,墨子以功利主義的論辯證明“兼愛”的原則是完全正確的,仁人以利世除害為宗旨,就必須以“兼愛”作為處世為人的標(biāo)準(zhǔn)。如果天下人都能這樣做,“以兼為正。是以聰耳明目相為視聽乎,是以股肱畢強相為動宰乎,而有道肆相教誨。是以老而無妻子者,有所侍養(yǎng)以終其壽;幼弱孤童之無父母者,有所放依以長其身。今唯毋以兼為正,即若其利也?!保ㄍ希┻@是墨子的理想世界;他認(rèn)為,唯有實行兼愛,才能創(chuàng)造出這個理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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