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最早的美國客戶里面卻有一個是從柏林國過來的——也就是音樂家喬治·安太爾[1]。我記得，在一九二○年的某一天，安太爾與他太太布約斯克攜手走進店里。安太爾的體格健壯結(jié)實，留著淡黃色劉海，鼻子塌塌的，眼睛看來有趣但是有點邪惡，一張大嘴搭配著咧開的微笑。他看起來就像美國高中男生，或許帶有波蘭血統(tǒng)。而匈牙利裔的布約斯克則長得嬌小俏麗，留著深色頭發(fā)，一口蹩腳的英文。

安太爾的一些想法讓我覺得很有趣，而我們兩個之間還有個共同點，就是都來自新澤西。安太爾的父親在特倫頓市（Trenton）開了一家“好朋友鞋店”（The Friendly Shoestore），就在普林斯頓旁邊；而如今到了巴黎，則是換成安太爾即將成為我的鄰居。年輕的安太爾的興趣是音樂而非鞋子，他父親一直打算把他訓(xùn)練成接班人，但是這計劃到他十八歲時徹底失敗，小安太爾前往費城去追求自己的音樂生涯。幸運的他吸引了愛德華·伯克夫人（Mrs. Edward Burke）的注意，把他視為未來的鋼琴大師，為他支付學(xué)費，后來他真的變成一個鋼琴演奏家。但是一次在德國舉辦的巡回演奏會途中，他發(fā)現(xiàn)自己比較喜歡作曲，而不是詮釋別人的作品，于是便和妻子布約斯克（當(dāng)時她還是個來自布達佩斯的學(xué)生，兩人在柏林相遇）一同前往巴黎。

安太爾沒能成為演奏大師顯然讓他的贊助人伯克夫人感到失望透頂，一直到他能證明自己的決定沒錯之前，她都不再資助他。短暫的鋼琴家生涯實在沒讓安太爾賺到多少錢，于是他跟布約斯克便要設(shè)法靠著那些剩余的錢過生活。布約斯克的工作是必須設(shè)法讓兩個那么窮的人能吃得起菜燉牛肉[2]。安太爾的所有問題我都很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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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喬治·安太爾(George Antheil ，1900－1959)，美國作曲家。其配有鐘鈴、自動鋼琴、汽車喇叭以及飛機螺旋槳音響的《機械芭蕾》音樂在紐約、巴黎引起了轟動與非難，其他作品有歌劇《橫渡大西洋》(1930)等。

[2] 菜燉牛肉（goulash）是布達佩斯最著名的匈牙利名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