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兵有點惋惜,說:“嗨,我們經(jīng)理可是個好人,他咋還整漏了呢?明天我去找新經(jīng)理,上任經(jīng)理的事他不管能行嘛!”老板說:“你還往哪兒推?新經(jīng)理那兒我早就去過,人家說,你先前那些條子已經(jīng)違反財經(jīng)紀律,剩下這些還能管?字是你簽的,打酒跟提溜瓶子的要錢,我這也不容易,你趕緊把錢還給我,行不?”
肖大兵餓得肚子咕嚕咕嚕亂叫,說:“我今天是現(xiàn)錢,先吃飯,完事咱再說?!崩习逭f:“那不行,一晃你欠我三年多,還吃?照這樣,我這館子也不用開了,你給我個準話兒,給,還是不給?!毙ご蟊f:“我不是不給,現(xiàn)在不是沒錢嗎?”老板的情緒就有些激動:“沒錢你就不還?沒錢你還吃?”
肖大兵心里火燒火燎,眼角子出現(xiàn)眵目糊,這事太受傷了。無話可說,無理可講,無路可走。進來吃飯的人越來越多,無數(shù)目光像綠頭蒼蠅在他身上亂飛,比光屁股站在人前還要恥辱。他說:“大哥,你容我?guī)滋?,我想想辦法。”說完要走,老板拽住他,說:“肖兒,不是大哥不給你面子,我實在是——”
“干啥?還想走???”聲音不高,威力強大。在監(jiān)獄里待了三年的肖大兵對這種口氣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過敏反應?;仡^看時,果然不是一般人,正是老板的弟弟,東城分局交通警察大隊大隊長。粗脖子,短腿,小眼睛瞇瞇著,耳垂肥大,像老公雞尖嘴下的耷拉罕兒。天生的福相,富貴相。身后是他的兩個部下,走道橫晃,大說小嘮地走進來。走到肖大兵跟前就停住腳步,大隊長說:“等你三年了,咋回事???你知不知道這是誰家的飯店?”肖大兵說:“我知道。”大隊長嚴厲地說:“知道還扯犢子?趕緊把錢還上,走人!”肖大兵說:“眼下,我沒錢?!贝箨犻L把西服的衣襟撩到身后,兩手插進褲兜,眼神一瞟,徑自上樓去了。他的兩個部下以眼神會意,一個上前抓住肖大兵衣領,膝蓋一抬,在他的小肚子上杠了一家伙,另一個在他的肩膀上“啪”地拍了一家伙,說:“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再敢賴賬,我?guī)ё吣阈挪恍??”肖大兵急了:“三年我都沒怕,你帶走我咋的?走啊,我跟你走!”拽他脖領子的人一較勁,把肖大兵扯過來,指著他的鼻尖:“嘴硬?是不是?找抽啊你?”肖大兵也拽住他的脖領子,說:“你抽啊,不抽你是孫子!”兩個人相互較勁,都舉起手,都沒敢落下來。肖大兵身子一扭,胳膊肘猛地一抬,看似無意其實有意,一肘子擊打在對方的嘴角上,那人當時嘴丫子出血,往地上“呸”地吐了一口血的混合物,罵道:“你他媽的敢打警察!”肖大兵也吐了一口:“呸,你他媽的還是警察?我看你像日本鬼子的憲兵!”身后的那位警察抓住肖大兵的衣服,盡力撕扯,叫道:“毆打警察,該當何罪,你要明白!欠錢不還,法律難容,你要明白!”哧啦一聲,肖大兵衣服被扯開,紐扣崩落,餐廳里的食客都變成了看客,都說這是何苦呢!
一個高個子的中年人分開眾人,擠到跟前。他面色青白,濃眉朗目,伸出白皙的強有力的大手,抓住那位交警的手腕,往上一抬,力道十足。交警的胳膊被掀起來,身體也隨著向后一閃,高個子男人說:“警察同志,大庭廣眾之下,丟不丟人!”
肖大兵胸前的那只手被掀開,但這位警察同志覺得丟盡了面子。他應該一句話,一個動作就把別人制伏,從來都是如此,今天這人可丟大發(fā)了。他心里火躥躥,眼里亮閃閃,不由自主地就動了粗口:“你他媽誰呀?有你的事嗎?”
中年男人青白的臉上肌肉動了幾動,嘴唇咬了幾咬,目光駭人,脫口罵道:“你他媽的敢跟我嘴巴浪嘰?你瞅你那個熊樣,你也敢報號警察?你要是警察,你媽都得害臊,全國的警察都得跟你害臊,小子,回家抱孩子去,別在這兒丟人現(xiàn)眼!”
中年男人的話太損,兩名警察同時暴跳如雷:“你干啥吃的?警察也是你隨便污蔑的?”兩只手同時伸向中年男人,“走,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