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靈感的過程中,她也看書,但并不是我們常人看的報紙雜志,而是從大學圖書館里借來的一堆又一堆的大部頭著作。文本深奧晦澀,有語言心理學方面的、符號學方面的、布萊葉盲文和啞語方面的。她是個熱愛真理的人,晚上,她靠在客廳的錦緞沙發(fā)上,吃著巧克力,探索著那些她從未曾了解的世界。她看的書一些和火星上的生命有關,還有一些絕大多數(shù)人會認為無聊難懂的名人傳記。接著,她又開始看大量的醫(yī)學書。上個月,她看的好像是低溫學、人工授精和顯微鏡歷史發(fā)展方面的。她在涉獵這些未知領域的過程中,到底學到了什么,我不知道。如果我去問她,她當然也會和我分享新學到的知識,但我根本沒有這樣的興趣,裝都裝不出來。巴巴拉認為,我對新知識的無動于衷是一個大缺點,所以,當她在這些高深領域中孜孜不倦地探索時,我還是少說為妙吧。
就在不久前,我意識到,我的妻子大概就是別人口中的怪人。她的言談舉止總是不合時宜,她討厭與人交往,經常沉默寡言、表情陰沉,她非常注重隱私,心里有再多話也不會說出來。她除了自己的母親之外,基本上沒有要好的朋友。但就算是對自己的母親,她也很少說心里話,甚至覺得母親太玩世不恭又疑心重重。巴巴拉心甘情愿地待在家,照顧孩子,把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然后,就是無止境地研究各種公式和算法。
一開始我沒有注意,但后來,我慢慢發(fā)現(xiàn),我們之間的交流已經越來越少了?,F(xiàn)在,我們都一動不動地對著電視機,屏幕上正播放今天卡洛琳的葬禮。雷蒙德的車到了,我的后腦勺在畫面中出現(xiàn)了一下,卡洛琳的兒子被護送到教堂大門。一個畫外音正在進行解說:到場的有八百人,包括很多市政府領導,大家都聚集在長老會第一教堂,為卡洛琳·波爾希莫斯獻上最后的敬意,卡洛琳是一名副檢察官,三天前被殘忍奸殺?,F(xiàn)在,人越來越多。屏幕上,市長和雷蒙德都在和記者說話,但只有尼可出現(xiàn)的畫面配上了他的原聲。他大概是用自己最溫柔的聲音在說話,并且還把問題巧妙地轉向了關于兇案的調查?!拔襾硎菫榱思o念一位同事。”他的一只腳還在車里,就對著鏡頭這樣說。
巴巴拉這時開口了。
“葬禮怎么樣?”她穿著一件紅色的絲綢睡袍。
“很隆重,”我回答,“可以這么說,全是有頭有臉的人?!?/p>
“你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