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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啟超傳》倒袁成為康梁的主要目標(biāo)

梁啟超傳(套裝上下冊) 作者:解璽璋


實際上,自戊申(1908年)以來,倒袁就成為康梁的主要目標(biāo)。康有為在寫給梁啟超和麥孟華的信中說:“今先其大者,自以倒劭(指袁世凱)為先?!保ㄍ?,449頁)他們所擔(dān)心的是,如果袁世凱在朝中掌權(quán),那么,開放黨禁將遙遙無期,他們也就不可能結(jié)束海外流亡生活,回國參加正在蓬勃興起的立憲運動,從而喪失與其他政治力量競爭的機會。事實證明,他們的擔(dān)心是有道理的。時隔不久,問題就發(fā)生了。梁啟超推動創(chuàng)建的政聞社于年初遷回上海,并在國內(nèi)發(fā)起了聲勢浩大的要求速開國會的請愿運動。慈禧雖然迫于形勢壓力宣布預(yù)備立憲,但實際上并無改革的誠意,一旦威脅到自己和滿洲貴族的權(quán)利,她就要出手打壓,絕不手軟。所以,六七月間,清政府借口政聞社社員、法部主事陳景仁發(fā)電攻擊考察憲政大臣于式枚,下令查禁了政聞社。在這件事上,袁世凱又做得不夠光明磊落。庚子(1900年)事變之后,他一直想為自己爭得一點維新、進步的名聲,對立憲、改革也表現(xiàn)得很積極。但他有他的打算,他的出發(fā)點只是保住自己的權(quán)勢,限制滿洲權(quán)貴的權(quán)勢。他并不希望真的實行國會制度,更不希望康梁回國,成為他的競爭對手。于是,他告訴慈禧,政聞社背后是梁啟超在主持,他才是政聞社的發(fā)起人。慈禧聞其言而大怒,才有了將陳景仁革職、查禁政聞社兩道上諭。這件事更加深了梁啟超對袁世凱的仇恨。

庚戌年(1910年)夏秋間,國內(nèi)立憲派發(fā)起一場開放黨禁運動。所謂開放黨禁,主要是指赦免康有為、梁啟超等戊戌黨人,但也兼及孫中山等革命黨。當(dāng)時,康、梁采取了多管齊下的策略,潘之博、麥孟華、長壽卿負責(zé)運動載濤、載洵、善耆等幾個王公權(quán)貴,徐佛蘇、黃與之、侯延爽負責(zé)運動國會請愿代表,羅杰、方還二人在資政院提出議案,御史趙熙、溫世霖等人也相繼上奏。(《梁啟超年譜長編》,515頁)但經(jīng)過各方面幾個月的努力,他們并未得到預(yù)想的結(jié)果。何擎一宣統(tǒng)三年(1911年)一月十九日給梁啟超的一封信總結(jié)了幾個方面的原因:“頃憲子(伍莊,字憲子)自都來,言反對吾黨者甚多,單刀直入,以金錢運動宮闈及老吉者,土頭也;造謠惑眾,肆口亂罵者,革黨也;陽甚贊成,而陰施其鬼鬼祟祟之手段者,章、陳、陸諸人也;不見其反對之跡,而人言其甚為反對者,鄭(孝胥)、湯(壽潛)、張(謇)三名士也;之?dāng)?shù)黨者,互為利用,務(wù)達其目的而后已,最為可畏。日前周公(指載灃)向龍寓(指隆裕太后)提議此事,答曰:非此二人(指康梁),先帝何至十年受苦?此言必有所受之也?!保ㄍ?,528頁)這里特別提到了袁世凱“以金錢運動宮闈及老吉”,雖說他早已被清廷罷斥,免去了一切職務(wù),息影于彰德洹水(安陽河),做出一種“洹上垂釣”的假象,其實,他一直通過徐世昌等人,暗中窺測朝廷的動向,干涉朝政。所以,開放黨禁運動一發(fā)生,就遭到了他的阻撓。何擎一信中提到的“土頭”,就是袁世凱,而他以金錢運動的人,第一個就是慶親王奕劻,所謂老吉者是也。

所以,作為倒袁第一線的領(lǐng)導(dǎo)者,梁啟超負責(zé)組織、協(xié)調(diào)各方面力量。他們的策略是,首先離間袁世凱與慶親王奕劻,袁、慶的關(guān)系舉世皆知,而權(quán)貴中痛恨袁世凱的,也就是與奕劻爭奪權(quán)力的那伙人,其中以載澤最堅決。當(dāng)時甚至流傳著“載澤的失敗,往往就是載灃的失敗,奕劻的勝利,則意味著洹上垂釣的袁世凱的勝利”的說法。(《我的前半生》,22頁)這也說明,離間袁、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們又寄希望于載澤、善耆、端方、鐵良這樣一些權(quán)貴中的少壯派,利用他們擔(dān)心袁世凱權(quán)力過大的心理,以為“能聯(lián)二邸三相以行間,計必可成”。而且,他們特別看重載澤,“聞澤公頗厚重有魄力”。(《梁啟超年譜長編》,444~445頁)

其實,對于袁世凱與奕劻的關(guān)系,慈禧亦很擔(dān)憂。雖然自戊戌政變以來,袁世凱由直隸按察使一直做到直隸總督、外務(wù)部尚書,恩遇之隆,漢族大臣中過去只有曾、胡、左、李可以比擬,但慈禧對于這個執(zhí)掌北洋新軍大權(quán)的漢人并不放心,特別是在聽說袁世凱給貪財如命的奕劻大量送銀子后,更提高了警惕。所以,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清政府撤銷了袁世凱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之職,內(nèi)調(diào)他為軍機大臣兼外務(wù)部尚書。這樣的安排,表面上他是升官了,地位更高了,實際上是被解除了兵權(quán)。

溥儀在《我的前半生》中講到后來的情形,他說:“對他(指攝政王載灃)來說,最根本的失敗是沒有能除掉袁世凱。有一個傳說,光緒臨終時向攝政王托付過心事,并且留下了‘殺袁世凱’四字朱諭。據(jù)我所知,這場兄弟會見是沒有的。攝政王要殺袁世凱為兄報仇雖確有其事,但是被奕劻為首的一班軍機大臣給攔阻住了。詳情無從得知,只知道最讓父親泄氣的是奕劻的一番話:‘殺袁世凱不難,不過北洋軍如果造起反來怎么辦?’結(jié)果是隆裕太后聽從了張之洞等人的主意,叫袁世凱回家去養(yǎng)‘足疾’,把他放走了。”(《我的前半生》,21頁)

盡管袁世凱沒有丟掉性命,僅僅被罷斥開缺,已足以鼓舞海外維新派的士氣。但說到底,他們在這件事上的作用并不大。溥儀有一段話說得很好:“那時有人極力保護袁世凱,也有人企圖消滅袁世凱,給我父親出謀劃策的也大有人在。袁世凱在戊戌后雖然用大量銀子到處送禮拉攏,但畢竟還有用銀子消除不了的敵對勢力。這些敵對勢力,并不全是過去的維新派和帝黨人物,其中有和奕劻爭地位的,有不把所有兵權(quán)拿到手誓不甘休的,也有為了其他目的而把希望寄托在倒袁上面的。因此,殺袁世凱和保袁世凱的問題,早已不是什么維新與守舊、帝黨與后黨之爭,也不是什么滿漢顯貴之爭了,而是這一伙親貴顯要和那一伙親貴顯要間的奪權(quán)之爭。”梁啟超他們只是從中撿了個便宜。(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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