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想拜道長為師，不知可否收納?！?/p>

王守仁一句話還沒說完，蔡老道已經(jīng)把眼瞪起來了：“拜我為師？你配嗎？”

在這個(gè)惡聲惡氣的破老道面前，守仁已經(jīng)抖不出平日那吞云吐霧的“才子”氣勢來了。拱起手來陪著笑臉兒：“晚輩資質(zhì)魯鈍，但求道長指點(diǎn)一二，于我也是大幸了?！?/p>

這人吶，氣勢一變，脾氣也就變了，脾氣一變，說話的語氣也跟著變了。眼下王守仁就生生變出一副小貓一樣的脾氣來，說的話也帶了幾分酸勁兒?？蛇@酸話兒倒也管用，好歹老道士不罵街了。兩眼往地上一匝摸，指著田埂說：“你往這兒看?！?/p>

守仁趕緊過來看，原來田埂上趴著只土黃色的青蛙。這小東西倒也機(jī)靈，看到有人走近，三蹦兩跳，扎到菜地里去了。

“蛤蟆這東西很鬼，你想逮它，跑得再快也沒它快，可你要是不想逮它，踏踏實(shí)實(shí)在田埂上坐著，它就老在那兒趴著，什么時(shí)候看什么時(shí)候有。”

守仁聽出道士的話里又有隱喻，只是一時(shí)還想不明白：“可我要是坐久了，那蛤蟆不知什么時(shí)候也就走了?！?/p>

“既然已經(jīng)坐下了，還管什么‘蛤蟆’？只要你坐著不動(dòng)，抬頭能看天，低頭能看地，遠(yuǎn)有山近有樹，這一大片菜園子，多少東西，還不夠你看？”

道士這一番話說得太大，守仁一時(shí)理不清頭緒，答不上來。

見守仁默然不語，蔡老道又說：“看一棵樹，比看天看得明白；看一片樹葉，比看樹看得明白，看一滴露水，又比看樹葉明白。”

聽了這話，王守仁隱隱似有所悟。

蔡老道接著說：“大卻是小，小又是大；睜眼看得少，閉眼看得多，既然坐下不動(dòng)，不如把眼閉上……”

一句話還沒說完，守仁忽然覺得心中一動(dòng)，趕緊把話頭接了過去：“閉上眼，那蛤蟆就在我手里了！”

守仁這話讓蔡蓬頭吃了一驚，臉色都變了，厲聲喝問道：“怎么你睜眼是蛤蟆，閉上眼還是蛤??！”

守仁本以為自己悟到了，卻沒想到反而挨了老道士的罵，不禁一愣，伸著一只右手呆在當(dāng)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