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哥不但奇，而且有三奇。

只要認(rèn)得牛哥的人，都知道他最喜歡的一件事，既不是喝酒，也不是吃肉，他甚至不能算好色。

他最喜歡“臭人”——是“臭人”，不是罵人。

被他“臭”的人，通常都是他的朋友，而且通常都不會生他的氣，我從童子軍時代就被他“臭”，“臭”了十七八年，也沒有生過氣。

他不但喜歡“臭人”，而且很會“臭人”，一件明明是“無中生有”的事，只要被他沾到一點邊，經(jīng)過他加酒添醬之后，好像就變成“確有其事”了，不但別人相信，連當(dāng)事人都幾乎有點非相信不可的樣子。

可是他“臭人”有點好處。

他只“臭人”，從不傷人，而且他“臭”起人來，絕對一視同仁，六親不認(rèn)；只要他高興，什么人他都“臭”，連他的老婆都不能幸免，別人又怎么能生氣？

這是一奇。

在別人心目中，他一直是個“大”人，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來大去，大模大樣，甚至還有人認(rèn)為他是個冤大頭。

這真是大錯特錯。

其實他一點都不大，做什么事他都很小心，他從來不欠別人一個小錢，別人不注意的小地方，他都照顧得很周到。

在外面玩，有時候他雖然也會大而化之，可是一回到家里，他照樣抱孩子，下廚房。切一點綠的蔥、黃的姜、紅的辣椒，擺在一條魚上，做成一道漫畫一樣的清蒸魚，端給正在打麻將的老婆大人吃。

他的第三奇，就是他有個奇妻。

俠女、俠侶

大家都知道張作霖是東北王，都以為天不怕，地不怕，其實他也有害怕的時候。

至少他有點怕他的把兄弟馮麟閣。

他搶先一步，搶到了奉天督軍的寶座，馮麟閣就在他的督軍府對面，也照樣造了座督軍府，而且還在院子里擺上十來架大炮，炮口正對著他的督軍府，張大帥也只有低聲下氣地去求和。

大家都知道張學(xué)良是東北的四公子之一，卻不知道東北氣派最大的一位公子并不是張少帥，而是“馮庸大學(xué)”的創(chuàng)辦人馮庸馮庸（1901-1981）是張學(xué)良的拜把兄弟。1927年散盡家財，于沈陽創(chuàng)辦中國第一所西式大學(xué)，完全免費，所以古龍說他的氣派最大。。

馮庸就是馮麟閣的大少爺，也就是馮娜妮的父親，牛哥的岳父。

將門虎女，這位牛大嫂實在可以算是條“虎”——雖然不是那種人人見了都要退避三舍、頭大如斗的母老虎，可是多少總有點虎威。

她心直口快，只要看見一個人有一點不順眼的事，她就會指著那個人的鼻子罵得“那小子”抬不起頭來。

她常常喜歡自稱“老娘”，喝起酒來也不饒人，據(jù)說有很多“知名之士”都被她灌得跪地求饒——這雖然是她自己說的，可是無風(fēng)不起浪，被她灌得跪下來的人多少總有一兩個。

如果你認(rèn)為她真是個“老娘”，你也大錯而特錯了。

我跟她是中學(xué)同學(xué)，大學(xué)同學(xué)馮娜妮是古龍在師院附中的學(xué)姐，前者就讀高中部25班時，后者讀初中部36班。后來又成了淡江英專的前后期校友。古龍的結(jié)拜兄長諸葛青云曾說，如果“古龍死過一千次，牛嫂一定救他九百九十九次”，見1985年9月23日《民生報》第九版。，她一直是我們的?；?，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快到“二十，二十”二十加二十就是四十了。了，可是扎起小辮子，穿起牛仔褲來，依然還是個“牛小妹”，走到馬路上，照樣還是有人吹口哨。

她跟牛哥，不但是經(jīng)過患難、見過真情的夫妻，而且實在是天生的一對。

他們夫唱婦隨，婦唱夫隨，夫妻兩個人一吹一唱，一搭一檔，公不離婆，秤不離砣，別人“雙拳難敵四手”，所以，他們“臭人”的時候，別人只有乖乖地聽著，傻傻地作苦笑狀，然后還得敬他們一杯酒。

鄭證因的《邊城俠侶》、金庸的《神雕俠侶》，都是我看過很多遍的武俠小說，我佩服這兩位作家，更羨慕這兩對俠侶。

牛哥牛嫂這一對無疑也是俠侶，我希望他們也像楊過和小龍女一樣，能夠永遠(yuǎn)青春不老，笑傲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