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我們還得準備最快的報銷法——倒在手術臺上下不來。雖然目前這種概率很小。

（4月7日寫——）大量問候電話、E－mail來了。

有朋友要登門慰問。我說，心意領了——在電話里對答——人就不要來了。他說，他已經(jīng)在門口了。

我由衷地感謝朋友們，充分理解他們的心情。但是，我現(xiàn)在確乎沒有工夫來接待他們。包括接電話、回E－mail。

我要在這七八天之內(nèi)，完成咨詢，確定醫(yī)療方案，可謂“時間緊，任務重”。醫(yī)院、單位開始放假，找人難。春節(jié)，你多少總得應酬一下，別的地方可以不去，老爸那里，是非陪著過個完整的春節(jié)不可的，這可能是最后一次了。我以前對癌先生并沒有多少了解。一生做過的最大手術，是拔牙和割了一次痔。那醫(yī)生和“抗癌明星”（癌癥康復協(xié)會病友），及親友們輸來的信息和建議，又往往是相左的，頗費腦汁……別個人捧上癌，盡可以躺在床上，長吁短嘆，向隅而泣，“老天呀，我怎么這么命苦！”細細品味——周身的不適，和死亡威脅帶來的恐懼。有的則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由家人去搞定咨詢和醫(yī)療，省事又省心……而我，得自己操刀。我的妹妹們，對我的那顆心，是不用說了，但是在這種“要緊關頭”，她們會拿不定主意，以淚洗面。她們陪我上醫(yī)院，聽不得醫(yī)生說“不祥”的字眼，任何于我不利的信息（包括化驗單上的一個指標），都會像利劍似的，刺入她們那敏感而柔弱的心。這真叫“鍋子不滾湯罐先滾”，沒辦法。我的妹夫們，沒有閑散人員，且都很忙，你叫他們來全程操持這件事，不現(xiàn)實。再說，我好好的一個人，干嗎要叫他們代庖。

（4月8日寫——）我有我的優(yōu)勢。

當了那么多年的記者，雖然不善、不熱衷交際，那路子，總是有一些的。你到外面去，亮出××報社的身份，給面子的，還是多數(shù)。在我們大院里，幾張報紙（母報和子報）跑醫(yī)衛(wèi)的記者，我都熟，她（他）們也肯助人，好說話……這是我一生中，仰仗報社品牌最熾的一次，差不多是我最嚴重的“以權謀私”。

我還得注意休息。

如果我來者（包括電話、E－mail）不拒，那么一天到晚，就只有當接線員和公關部主任。要知道，我在報社干二十幾年，又在本市、本省生活了全部的51年，熟識我的人，可以稱我為其“龐（朋）友”的人，不會下幾千號。一傳十，十傳百……沒有十幾天、個把月，是完成不了這項浩繁的信訪接待任務的。

于是，我決定舉行一次“新聞發(fā)布會”。

我開出一張60人的大名單。范圍框定在家住杭州或是周邊地區(qū)，聯(lián)絡頻率高的那些朋友。匆忙之中，還是漏掉了一些本該請的人。

通知，是由文、俞、劉諸君分頭發(fā)出去的。

時間：大年初二（1月23日）上午11時；地點：延安路浙江大酒店。

我請諸位在通知時，務必傳達下列內(nèi)容：

×××得了肝癌。

他想與大家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