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休言女子非英物(11)

蔡和森 作者:林家品


老百姓傳播的一個主要目的,倒不是為葛蘭英揚名,而是好用來教育自己的兒媳、女兒,乃至忤逆不孝的兒子。

這剪徑的頭兒一聽說是葛蘭英,猶豫了,且不說她那爺老子葛葆吾是戰(zhàn)死在沙場上的,葛將爺帶兵時未虧待過弟兄,就憑她是孝女孝媳婦這一點,今兒也別動她了,咱也別太缺德了,萬千的東西可搶,孝女孝媳婦的搶不得,若搶了她的東西,被人講白話罵都會被罵死。那《水滸傳》里李逵碰上個李鬼,李逵本要一斧子劈死李鬼的,可李鬼一說他家里有個八十歲的老娘,李逵那板斧就劈不下去了呢。罷,罷。

其實還有一條,這頭兒沒對身邊的人說,這葛蘭英是將門之女,焉知她沒跟葛將爺學(xué)了一身好武藝,她一把柴刀能劈死一只云豹,此刻她手里那根青木,呼呼輪的那兩圈……別自尋倒霉賠了個把弟兄進去……

于是又響起了一聲唿哨,不過這聲唿哨很長。

葛蘭英兒時聽父親說過,湘勇在外作戰(zhàn),特別是夜戰(zhàn)、偷襲,有一種聯(lián)絡(luò)方法,那就是打唿哨。唿哨有長有短,還有急促的、輕緩的、悠長的,各有各的含義,只有自己人聽得懂。這是她纏著父親講故事時,父親說的。而在鄉(xiāng)里,大人們,特別是做母親的對小孩有一條規(guī)定,那就是夜里不能吹口哨,吹口哨會引來賊。

關(guān)于唿哨的具體含義她當然不太清楚,但在那聲長長的唿哨過后,竟然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這就讓她覺得有點奇怪了。

她正疑惑間,出現(xiàn)了一個打柴的樵夫。

一見來了打柴的,葛蘭英忙對他喊道:“那位老人家,快走,快走,這里好像不太平。”

樵夫回答說:“什么不太平,我從山里一路過來,鬼都沒見著一個?!?/p>

一聽樵夫這么說,葛蘭英放了心。她正要走,發(fā)現(xiàn)那個打柴的似乎有點瘸。

“你老人家,是不小心在山上摔了腿吧?”

葛蘭英趕忙迎上前去,一邊說,一邊就要幫打柴的挑那千擔插著的兩捆樅樹枝。

“你老人家,我也正要往前面去,順路,我替你挑一肩?!?/p>

打柴的支支吾吾,不要她挑。

葛蘭英不容分說,搶過柴擔子,挑到肩上。那柴,很輕,全是些干枯的樅樹枝。

葛蘭英心想,這人,肯定是上山就摔了腿,砍不了什么新柴,只好撿了些掉在地上的枯枝。

葛蘭英挑著柴擔正要走,那人說話了。

那人說,你這位阿嫂,果然是個熱心人??赡憧纯春竺?,是不是掉了東西?

葛蘭英放下柴擔,轉(zhuǎn)身一看,地上掉了塊紅布。

葛蘭英說不是她掉的。那人說,肯定是你掉的啦,這里沒有他人。

那人將紅布撿起,塞進她的包袱,說:“阿嫂,你心好,紅布驅(qū)邪辟邪,以后出門單身行走,帶了這塊小小的紅布,保你無事。”

那人說完,挑起柴擔,轉(zhuǎn)身往后,走了。飛快。

那人,不瘸了。

四又是一個將門之女。這個女人,能上馬射箭,下馬舞槍

葛蘭英看著那“樵夫”的背影,明白過來。她笑了笑,趕緊放開步子趕路。

葛蘭英急著趕路要去會見的這個人,名叫唐群英。

唐群英是曾國藩堂弟曾傳綱的老婆。住在荷葉下宥灣。

唐群英也是將門之女。只是唐家這個將門,比葛家將門更顯赫。

唐群英的父輩,全是湘軍戰(zhàn)將。她的大伯父唐允律,以軍功為朝廷賜贈武功將軍;二伯父唐允得,當過直隸州知州;三伯父唐允徽,當過千總,死于戰(zhàn)場;四伯父唐允征,官至提督,有“靖勇巴圖魯”封號,詔授建威將軍;就連最小的六叔父唐允從也是補用千總。

她的父親唐星照,號少垣,以戰(zhàn)功升至提督,被賜予“長勇巴圖魯”稱號,詔授振威將軍。母親曹氏被誥封一品夫人。

這唐氏一家,就出了兩個提督,賜封兩個“巴圖魯”、三個“將軍”。

這一家可謂盡是跟隨“中興第一名臣”曾國藩的“中興戰(zhàn)將”,但無論是武功將軍還是建威將軍,特別是振威將軍,都絕不會想到自己的侄兒、侄女、兒子、女兒會成為推翻滿清王朝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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