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鼓勵阿呂自己做決定,他卻越要等待我的引導(dǎo)。我深感失望,因而遭受頭痛欲裂的侵襲。有些時候我因為頭痛過度或是腦子被鴉片酊弄得過于遲鈍而無法教學(xué)時,會聽到阿呂對家里其他的人提出很活潑的問題。為什么明明天氣很壞,父親跟他打招呼時會說“天氣很好”或是“很怡人”?為什么菲比問候其他女士時要嘴碰嘴?為什么布麗潔的教堂會展示鑲嵌的人骨?
阿呂能夠這樣自由自在地跟他們交談,跟我卻幾乎成了啞巴,對我而言是火上加油。我質(zhì)問他這個情況時,他紅著臉,扯自己辮子,“你是我的老師?!?/p>
“所以你更應(yīng)該要問我問題,”我很尖銳地說。阿呂因為我的斥責(zé)而畏縮,讓我很后悔表現(xiàn)得這樣沒耐心。然而我太過于焦躁煩悶,無法軟化口氣或是不再逼問他。
阿呂有好一陣子保持緘默,就像我在父親發(fā)怒時一樣。最后,他的五官因為下定決心而顯得僵硬,用幾乎聽不見的微弱聲音問道,“你為何欺騙我?”
“欺騙?什么欺騙?”
“在中國,我的老師要我離開學(xué)校,因為我照伯母所說的那樣表達我的意見。照你所說我應(yīng)該也這樣對你。我不要再失去這個學(xué)習(xí)的機會了。”
阿呂的詞匯有限,說不清楚他被開除的細節(jié)。但是他的聲音和臉孔道出他的痛苦,以及他相信自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我一邊聽著,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因為約翰舅舅堅持我必須服從父親、離開學(xué)校時,我也有相同之感。我靜靜地跟阿呂分享這個舊創(chuàng)。
因為多年未提此事,再加上必須選擇最簡單的字眼,使得我說得斷斷續(xù)續(xù),我真怕他不愿、也無法了解我的意思。然而,我還是堅持下去。在我看來,我說話的時候他焦慮、受傷的臉色比較釋懷了一些。
我說完之后,倒坐在椅子上,用盡了力氣。阿呂表現(xiàn)出好幾個星期以來都沒有的蓬勃生氣,跳起來挺起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