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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jù)我的觀察，富人可以細分為“衣食無憂”和“富甲天下”兩種。在我看來，如果一個人的生活質(zhì)量比不過同階層的人，那他的社會地位再高又有什么用呢？即使在那些只接收有錢人為會員的俱樂部里，人們也時刻不忘比拼財富。這種俱樂部和普通俱樂部的唯一區(qū)別是會員的挑選標準更為嚴格，不動產(chǎn)的評估就是其中頗具分量的一項標準。別墅自然比中產(chǎn)階級住的普通公寓身價要高出許多，而別墅的面積和地理位置則是進一步的考量因素。車道越長，得分自然越高。私人警衛(wèi)或幾條訓(xùn)練有素的護家犬無疑比一般的電子防盜設(shè)備更能顯示出主人的尊貴，除非配備的是一套價值連城的安保系統(tǒng)。除了以上幾點，客房、大門、游泳池、庭院和燈光照明系統(tǒng)也是評價別墅的重要因素。顯然，俱樂部之間對這些因素的評價標準會略有不同，但在評估個人財富時，這些標準都是必不可少的。

韋德曼一家住在霍頓峽谷區(qū)較為平庸的羅爾路上。這里除了地價比別的地方高以外，半數(shù)以上的房子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特征。韋德曼家是一幢只有一層的不起眼的淡綠色建筑，房屋的四周有幾根粗大的熟鐵支柱，房頂上鋪著一塊巨大的巖石平板。房子的占地面積很大，規(guī)劃得也不錯，但這里太靠近馬路，因此我想房價不會太高。聯(lián)想到彼得·韋德曼本人是個建筑師，我認為他也許會在自己的房產(chǎn)里設(shè)計一些類似于游樂帳篷或室內(nèi)游泳池這種可以突出個人才華的附屬建筑，也許過一會兒我就能看到了。

我把車停放在房子一側(cè)的水泥平臺上，下了車，走到大門前，按響了門鈴。我本以為出來的會是個女仆，但沒想到為我開門的是韋德曼太太本人。她已經(jīng)年過七十了，穿著一身絲絨運動服和一雙樂步牌休閑鞋。

“您是韋德曼太太嗎？我是金西·米爾虹?！蔽叶Y貌地伸出了手。

她好像對我的舉動有些困惑，稍稍遲疑了一下，才握住了我的手。韋德曼太太這種過分謹慎和嫌惡的態(tài)度讓我略微有些不快。她把金色的頭發(fā)梳成了中分式，像一頂大帽子一樣蓋在了頭上。臉頰兩側(cè)的幾縷頭發(fā)像羚羊角一樣卷曲著。她的眼袋很大，眼瞼已經(jīng)松弛下垂，眼睛幾乎睜不開，只能透過縫隙看到一點點藍色的瞳孔。她的皮膚呈淡紅色，兩頰潮紅，仿佛剛剛在一場壓力很大的考試中敗下陣來一樣。走近一看，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粉底和腮紅都打得過重，跟她原本的膚色相距甚遠。

她睜圓了眼睛瞪著我，好像我是一個挨家挨戶賣東西的推銷員一樣。“你是干什么的？我好像沒有約過你吧。”

“我為勞尼·金曼工作，他是肯內(nèi)斯·沃伊特的律師，代表沃伊特指控戴維·巴尼。”

“哦，哦，原來是這么回事。你是來跟彼得說那件謀殺案的吧。太可怕了。那個偵探也死了吧。他叫什么來著……”她拍著前額仿佛希望能想起些什么來。

“莫利·肖恩?！蔽艺f。

“就是他?！彼龎旱土松らT，“他很差勁，我不喜歡他。”

“也許吧。”我不情愿地附和著。莫利在我的心目中是個為人和善而且十分干練的偵探。

她皺起鼻子，牽動著嘴角也動了動。“他身上有股特別的味道，我想他可能一直在酗酒?！彼哪樕峡偸菐е嘈?。真是造化弄人啊，歲月在人的臉上開起了殘酷的玩笑，人一老，所有被壓抑的感情都會像面具一樣表現(xiàn)在臉上。“他來過幾次，問了些愚蠢的問題，我希望你不要重蹈他的覆轍。”

“我想問幾個問題，但愿不會太打擾你們，我可以進屋嗎？”

“快進來吧，請原諒我的失禮。彼得在花園里，我們可以去那兒談。你敲門的時候，我正準備出去散步，不過我可以等會兒再去。你平時鍛煉身體嗎？”

“我一直堅持慢跑?！?/p>

“我不喜歡慢跑，雙腿和地面的連續(xù)撞擊對膝蓋的傷害太嚴重了，”她說，“還是散步比較好。我的醫(yī)生是朱利安·克利福德，你認識他嗎？”

我搖了搖頭。

“他是這一帶頂級的整形外科醫(yī)生。他住得離這兒很近，我們的私交也很好。記不清他跟我們說了多少次慢跑的壞處了。慢跑對身體有害，想來真是荒唐?！?/p>

“可能確實是這樣?！蔽液斓卣f。

她喋喋不休地說個不停，我根本無法對她的話做出任何反駁。我可不想為一個討厭莫利氣味的人改變自己的生活習慣。我們踏著門廳的大理石地板，沿著一條經(jīng)過客廳的走廊去到了屋后，老太太的鞋子竟然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響。房屋的外部雖然是五十年代流行的牧場風格，屋內(nèi)卻充滿了海洋氣息：波斯掛毯以及與之相配的綠色絲質(zhì)窗簾，裝飾華麗的鏡子，還有一個鑲嵌了珍珠母貝的黑漆柜子。我還在屋里看見了兩對和傘架差不多大小的景泰藍花瓶。這里的物件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大多出現(xiàn)在一些古怪玩意兒的兩側(cè)。

我跟著她經(jīng)過廚房出了后門，門外是一個鋪著水泥地面的庭院。下了四級低矮的臺階，我們走上了一條通向花園的磚石小路。我發(fā)現(xiàn)路的兩邊生長著各種菌類，有的離群偏安一方，有些生長在一起構(gòu)成美麗的環(huán)形?？諝庵袕浡萑~和青苔的濕氣。幾只孤零零的小鳥棲息在樹上，它們那寂寞的歌聲仿佛預(yù)示著冬季的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