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吧,復城,你這個賤人。
我這樣想著,在顧輕決站起來之前,走上講臺拿起了那張分數(shù)頗高的考卷,然后,在同學們異樣的目光里,穿過一排排桌椅走到顧輕決面前,把試卷輕輕地放在他的桌子上。
顧輕決,對我笑一下吧,就像聯(lián)歡會那天一樣,那樣我心里會好過一些。
可是,他沒有,他不看我,只說了一聲,謝謝。
我沖他笑了笑,說,不客氣。
耳邊又響起復城裝腔作勢的聲音,阮云喜,你裝什么裝啊,別告訴我你不怕被他傳染!
他那張過于早熟的道貌岸然的嘴臉讓我惡心,我沒理他,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要放學了,放學后就是考前假期,兩天后就是中考,這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忍忍吧,阮云喜,你已經(jīng)把試卷拿給了顧輕決,這就好了。
可是,復城沒完,他像一個急需關注的小丑,極盡惡毒之能事。
你不會也喜歡顧輕決吧?復城冷笑,哎,別說,你倆還真挺配的,一個是班級里公認的傻妞,一個……他頓了頓,露出一抹下作的笑容——還真是絕配啊。
復城你再說云喜一句試試。陸小虎拍著桌子站起來。
話音剛落,顧輕決已經(jīng)把桌子推開站了起來。他的聲音很低,他說,復城你再說一遍。
復城笑著說,再說十遍我也能說,怎么著,你還能打我?你打我一下試試,我讓你們誰也參加不了中考,讓你們都完蛋!
顧輕決的拳頭就揮了出去,復城被狠狠地摔在椅子上。
再說一遍!顧輕決說。
復城捂著臉突然號叫起來,你敢打我!然后,他站起來,和顧輕決扭成一團。
混亂中有一個女生喊了一句,小心點啊,那個病是可以通過血液傳染的!
這句話就像一個炸彈,突然在人群中炸開。
復城像是突然清醒了一樣,抱頭鼠竄,嘴里喊著你別過來,你這個艾滋病,離我遠點!
你才有??!我終于受不了了,大喊起來。
教室里一下子變得安靜,我莫名其妙地哭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可是,眼淚就是不停地落下來,像是要代替顧輕決把他的眼淚流干一樣。
你才有??!我指著復城,你憑什么污蔑顧輕決,你有什么資格把他家里的私事說出來!有什么資格嘲笑他,排擠他!你簡直變態(tài)!喪心病狂!
得了吧你。復城說,你敢說你不怕他有???不怕被傳染?傳染你懂不懂啊?
我不怕。
你說謊。
我不怕!
誰相信啊,大話誰不會說,眼看就要放假中考了,你當然……
下一秒,復城的聲音止住了。
所有的聲音都止住了。
因為我吻了顧輕決。
這個吻就像世界的開關,啪的一聲,將嘈雜的世界關閉起來。
是的,在那個悶熱的悲傷的傍晚,我揪住顧輕決潔白如雪的校服,吻了他的嘴唇。
他好高啊,需要我費勁地踮起腳才夠得著。
他的嘴唇那么涼,身上有淡淡的藥草香。他錯愕地看著我,我也看著他,然后,我沖他笑了一下。
我不小心撞到了他的牙齒。
窗外的夜色從地平線上浮起來,夕陽殘余的光芒掙扎著洗滌這座城市最后的酷熱。
晚風涼爽地穿梭在整個校園,山雨欲來未來。
那樣的黃昏太美,太渾然,太令人無法忘懷,直到今天我依然記得那個鴿群低飛的傍晚,少年潔白的校服,以及我漲得通紅的臉龐。
我沒想到中考結(jié)束后,顧輕決會來找我。
那天中午我正在家里睡午覺,被我媽喊起來讓我?guī)兔Υ蛞黄酷u油,我就隨便趿了雙人字拖,迷迷糊糊地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