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心煩意亂,伸手摸過茶幾上的打火機,掏出一根香煙正要點火,突然聽見從田秘書的辦公室里,傳出了一聲響亮的耳光,驚得我呼地一下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
我聽到了藍金枝嗚嗚嗚的哭泣聲,幾乎是在同時,田秘書的房門咣當一聲重響,緊接著,我的門就被猛然撞開,藍小姐哭著沖了進來。
她像一頭暴怒的母獅,撲向了坐在沙發(fā)上驚魂未定的我。我見狀連忙起身回避,但因反應(yīng)遲鈍,躲閃不及,還是當胸挨了一招藍氏花拳。
其實這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沒有想到來得會這么快。亂勢之下,我在心里祈禱老秦的內(nèi)線,能乘機取走我窗臺上的皮鞋。藍小姐打小嬌生慣養(yǎng),哪能受得了這份說不出口的委屈,她一旦鬧將起來,一定會地覆天翻,惹來滿樓看客。
我急忙閃身跳到辦公桌后面,用寬大的后背,遮住了身后的部分窗口視線。我看見田秘書捂著半邊臉,縮著脖子站到了我的門口,估計這個突發(fā)事件,他也始料未及。
藍小姐見我避讓躲閃,回頭順手拉下門后我用來擦臉的毛巾,劈頭蓋臉地朝我扔了過來。我連忙下蹲躲避,毛巾越過我的肩膀,嗖地一下飛出了窗口。
“你們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打起來了?”我指著田秘書大聲斥責,田秘書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一旁的藍小姐乘機提起洗臉架上的銅盆,起手要扔過來,被田秘書慌忙死死按住。
“金枝,金枝你別生氣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咱們都是有面子的人,冷靜冷靜,別搞得丟人現(xiàn)眼!”
藍小姐正在氣頭上,哪里還管得了田秘書的解釋規(guī)勸,轉(zhuǎn)身就和田秘書奪起了臉盆。兩人一前一后,你拉我扯,拼命爭奪之下,沒想到臉盆突然脫手,“咣咣當當”地滾進了樓道,搞出了一串刺耳的金屬聲響,跟敲鑼一樣。
我知道,這個時候,可能一樓的人都已經(jīng)跑上來,躲在墻角里竊喜。
很快,我們的喧嘩騷動引出了教育科幾個傳統(tǒng)的老男人。他們過來后縮頭縮腦地站在我門口,雙目發(fā)呆,不知道如何勸阻藍金枝。
當然,他們在內(nèi)心深處,對我這個年輕的上司一直有點妒忌,幸災(zāi)樂禍當在情理之中,眼瞅著看我把這場鬧劇如何收拾。
這時候,縣黨部的李姐,不知從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來,撥開我門口的人擠進來,她拉住藍金枝的胳臂說:“都一家子人,吵鬧啥呀!金枝,聽姐的話,咱不跟這幫臭男人一般見識,有事好好說,有事好好說!”
藍金枝見身后有了觀眾,身邊來了幫手,更是有些得寸進尺,當仁不讓。她怒目圓睜,掙扎著擺脫了李姐的拉扯,沖過來指著我連哭帶抱怨:“林峰啊林峰,我掏心掏肺地對你,你干的好事,把我藍金枝推給那個四眼狼,你把我當啥人啦?啊!你把我藍金枝當猴耍嗎?我,我今天打死你這個沒心肝的東西!”
藍金枝哭叫著,一手指著后面的田秘書,一手端起我辦公桌上的白瓷茶杯,突然甩手砸了過來。
好男不跟女斗,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趕緊貓腰躲閃,茶杯砸到我身后的墻壁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藍金枝見沒砸到我,她迅速地繞過辦公桌,我只好退避三舍,和她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繞回了她剛才的位置。其實這只是在一瞬間,勸架的李姐很快跟過來靠近了藍金枝。
藍金枝幾乎沒有停頓就撲到了窗臺,她一把抓起我擱在窗臺上的那雙黑皮鞋,轉(zhuǎn)身朝我沖了過來,我連忙側(cè)身迂回,轉(zhuǎn)過辦公桌,又一次到了窗口邊。
此刻,我真的有些天旋地轉(zhuǎn),我感覺自己親手導演的這出戲,已經(jīng)徹底地失控了,因為我不知道,真正的主角是誰,我也不知道我的那份絕密,到底還在不在鞋里。
我站在敞開的窗戶旁,五臟翻騰又心如死水,還必須作出應(yīng)付挨打的神態(tài)。此刻,我已無法掌控事態(tài)的繼續(xù)發(fā)展,其實這些疑惑,都是在一閃念之間。
還沒等我理出個頭緒,藍金枝手中的一只皮鞋鳥一樣地飛了過來。這次我沒有躲閃,遺憾的是,這只鞋并沒有打中我,它從我的頭頂呼地一下飛出了窗口,另外那只皮鞋幾乎是緊隨而來,我的反應(yīng)相當迅速,趕忙順勢側(cè)身讓過。我看見那只皮鞋居高臨下,飛快地越過了我們后院的樹隙和圍墻,不偏不斜,剛好跌到了后街“李四羊肉面館”的門前。
我吃了一驚,真是難以想象,皮鞋落點又準又遠,藍小姐身手不凡,她絕對練過投擲之類的競技項目。
我轉(zhuǎn)過身,看見李姐不失時機地抱住了藍金枝的纖腰,把她連拽帶拖地拉出了我的辦公室。到了門口,她還掙扎著跳起來回頭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滿抱怨,又詭異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