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聞言,一口黑血驟然自娘口中噴出,濺了身上和被上全是。
“娘!”她尖聲叫著,掙脫了那美艷女人的纖掌,撲向床邊,剛好接住了娘親歪倒下的身子,大聲哭道,“娘,你不要死。你這個壞女人,你出去,出去。娘……”
那美艷的女人瞧見這副情形,也不氣惱,繼續(xù)道:“怡惜,你我都知道,想要成為天一族的圣女,并非是那么簡單的事,能不能當?shù)蒙?,那也要看她的造化。今日是我先趕過來,若是換了其他的人,便是由不得你了?!?/p>
“怡悅你說得沒錯,我怡惜能茍延殘喘至今日,無非是爹想要我的符兒,尚留了我一條命在世。呵呵呵,如今我已油盡燈枯,還能護著符兒到多久……”娘親強忍著病痛,一字一句地慢慢說著,又輕咳了數(shù)聲,接著道,“怡悅,我將符兒交予你,就當念在多年姐妹的情分上,還有你欠我的,就當我跟你討回,無論將來如何,你定要保她周全,咳咳咳,切莫要讓她,像你我一樣……你答應我……”
收起笑臉,那美艷的女人正色起誓:“我怡悅對天起誓,定將畢生所學全數(shù)傳于符兒,定不讓她在這世間受一點委屈,若有違誓言,定遭……”
“好,還有這個,給你,咳咳咳,等出了這屋,你再看……”不知為何娘親沒待那女人發(fā)完毒誓,便出言打斷了那女人,娘親從枕上掏出一個油布包著四四方方的物品,放至那女人的手中,轉(zhuǎn)首以手招了招她,道,“符兒,你要記著,你是我怡惜的女兒,你只會比我更堅強,身為天一族的女人雖是命,但娘相信符兒一定不會成為天一族的傀儡。記著,你自己的命只能由你自己掌控,咳咳咳……”娘親說著咳得更厲害,吐了一口黑血。
“娘……”
“怡悅……謝謝你……”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娘吐出了最后的話語,再垂首望著床邊最疼愛的她,抬手觸摸著她的粉頰,傾盡最后的美麗,綻放一抹微笑,呢喃著,“符兒……不要怨娘……我的符兒……”
那骨瘦如柴的手臂垂下了,娘親帶著人間最慈愛的微笑,緩緩地,倒回了床上……
“娘,我不要!我不要你死!娘——”
清晨過后的太陽,如火似的燃燒了起來,燒紅了山腰上的那間木屋,燒紅了那屋中的人。
想至此,美仁苦澀地笑了笑,娘已經(jīng)去了十年,那日的情形卻依然清晰如昨。當時她不明白,何謂天一族,何謂圣女,更不明白娘為何要將她將托付于那樣一個女人,一個從外表看上去就不似正經(jīng)人家的女人。那個女人便是悅姨。
從被悅姨帶走的那一日開始,她的命運就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轉(zhuǎn)變。
回憶當初,美仁忍不住地想笑,悅姨承諾娘會將她的畢生所學全授于她,孰不知她的傳授方法是多么駭人。
離開蕭山?jīng)]幾日,到了杭州,悅姨竟將她丟進了杭州最大的一家花樓——倚笑樓。雕花的大門,朱紅的梁柱,墨綠的飛檐,潔白的扶攔,都是那倚笑樓特有的招牌。
她很惶恐,難以置信,娘臨終托付的可信之人竟將她帶進了火坑。
然,一切與她的想象全然相反。
悅姨很隨意地將她丟給了倚笑樓里幾位最紅的姑娘學習琴棋書畫,她不明白,學習琴棋書畫何以要在青樓里學?忍不住想問的時候,卻總是見著悅姨一臉媚態(tài)與男人打情罵俏,爾后,搔首弄姿地告訴她,讓她記著這倚笑樓每一位姑娘在接客當中,對著各種各樣男人時的音容笑貎,以及舉手投足之間的風情萬種,注意她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時的神態(tài)舉止,每走一步出去搖曳風姿的體態(tài),甚至毫不避諱地讓她了解男人與女人除了打情罵俏之外,究竟還可以做什么……
她一直不明白悅姨在倚笑樓究竟是做什么的,若說她是倚笑樓的姑娘,她卻不掛牌接客,但進出她屋子的男人也不少;若說她是倚笑樓的媽媽,可倚笑樓里已經(jīng)有了一位涂脂抹粉,俗到不能再俗的老鴇子。
直到漸漸地跟上了悅姨的步調(diào),她才知道這倚笑樓是悅姨開的,若問經(jīng)營的目的是什么?悅姨給她的答案是,她喜歡男人。
當她及笄的時候,知道拿著鮮艷欲滴的牡丹刺繡肚兜,稱贊那繡工是如何精致的時候,悅姨會對著銅鏡描著眉,告訴她說,女紅這種東西女人學來無用,因而除了女紅之外,那倚笑樓內(nèi)該學的不該學的,她都要學。
每當自己多學會一門技藝之時,她便會擔心某一日,是否也會像樓里的那些姑娘一樣去接客。
然,她又錯了。
日子一天天過,她的擔心完全是多慮,她的身體從十歲之后就不再有變化,因為在學習這些棋琴書畫與賣笑的同時,悅姨還逼她修煉內(nèi)功心法,甚至找一些江湖中人來教她各門各派的絕學,更甚一些旁門左道的奇技。其中一種便是可以讓自己變成讓天下女人都羨慕的花容月貌和天下女人都夢寐以求的美麗秘訣——長春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