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2005年年初，艾斯曼的小團隊形成了一個，那就是絕大多數(shù)在華爾街工作的人都不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情。次級抵押貸款這部機器啟動了，重新運轉(zhuǎn)起來，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故障一樣。如果說次級抵押貸款的第一幕是畸形的，那么第二幕就是恐怖的。在20世紀90年代中期，一年300億美元的交易額對于次級貸款行業(yè)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數(shù)字。而到了2000年，次級抵押貸款規(guī)模達到了1 300億美元，其中價值550億美元的部分被重新包裝為抵押貸款債券。2005年，次級抵押貸款達到6 250億美元，其中5 070億美元進入了抵押貸款債券。單單一年中就出現(xiàn)了5 000億美元以次級抵押貸款為基礎(chǔ)的債券。次級貸款即使在利率上漲的時候也呈現(xiàn)出繁榮的局面——這完全是沒有道理的。更加讓人驚異的是，貸款的期限在變化，成為壞賬的可能性不斷增加。在1996年，65%的次級貸款是固定利率的，這意味著典型的次級貸款借款人或許會遭遇麻煩，但是至少他們能夠確切地知道，在還完貸款本息之前，他們每個月到底欠多少錢。到2005年的時候，75%的次級貸款是一種浮動利率貸款，通常頭兩年的利率是固定的。

次級債金融家的演出被他們放出去的貸款中的一小部分搞砸了。市場本來應該學到一個簡單的教訓：不要借錢給那些還不起錢的人。可是相反，它學到了一個很復雜的教訓：你可以繼續(xù)發(fā)放這些貸款，只是不要讓它們出現(xiàn)在你的賬本上。放出貸款，然后將它們賣給華爾街大型投資銀行的定息債券部門，這些機構(gòu)將貸款包裝成債券，出售給投資者。長灘儲蓄公司（Long Beach Savings）是目前尚存的首家采用所謂的“發(fā)起銷售”模式的銀行。這導致了一波熱潮——華爾街可以購買你的貸款，哪怕你不想賣，后來甚至專門成立了一家名叫B&C抵押貸款公司的新公司來做發(fā)起銷售業(yè)務。雷曼兄弟認為這是一個偉大的創(chuàng)舉，因而毫不猶豫地將B&C抵押貸款公司納入麾下。到2005年年初，所有華爾街的大銀行都深陷于次級貸款的游戲之中。貝爾斯登、美林、高盛、以及摩根士丹利都擁有次級貸款產(chǎn)品專門布置的“架子”，而且都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像HEAT、SAIL以及GSAMP，這就使普通的投資者很難想到這些次級債券是由華爾街上這些響當當?shù)拇蠊舅袖N發(fā)行的。

艾斯曼以及他的團隊對美國房地產(chǎn)市場和華爾街都有著非常透徹的了解。他們認識絕大多數(shù)的次級貸款放款人——那些在底層放貸的家伙，他們當中的很多人都是20世紀90年代末那場危機的始作俑者。艾斯曼對于高盛對中低收入美國中產(chǎn)階級的債務所做的手腳進行了最壞的預期。“你們必須知道，”他說，“是我最先涉足次級貸款。我最先與狼共舞。這些家伙的謊話是無邊無際的。我從那些經(jīng)歷中學到的是，華爾街賣出去的東西什么都不是?！彼焕斫獾氖牵裁慈藭I這些來自第二波次級抵押貸款熱潮的債券。“在了解這些情況后的頭一天，我們說，‘我們賣空這個東西來賺取巨額財富的時候就到來了。市場將開始膨脹。我們只是還不知道它會以什么方式出現(xiàn)，在什么時候出現(xiàn)’?！?/p>

艾斯曼所說的“這個東西”指的是那些涉及次級貸款的公司的股票。股票價格會出現(xiàn)各種你能夠想象得到的瘋狂情況：在貸款開始出現(xiàn)壞賬跡象之前，他不想賣空它們。為此，文尼對美國次級抵押貸款借款人的行為進行嚴密的監(jiān)控。在每個月的25日，還款記錄報告都會及時出現(xiàn)在他的電腦屏幕上，他仔細瀏覽，對所有違約記錄都打上勾。“根據(jù)我們追蹤的情況來看，”文尼說，“信用質(zhì)量還算好。至少到2005年下半年仍是這樣?！?/p>

在經(jīng)營自己公司的頭18個月的迷茫中，艾斯曼有了一個感悟，他意識到他顯然錯過了什么。他現(xiàn)在正在努力找出哪些股票可以買入，可是股票價格對債券的依賴越來越嚴重。隨著次級抵押貸款市場的增長，每家金融公司都以某種方式暴露在他的面前?！岸ㄏ澜缡构蓹?quán)世界相形見絀，”他說，“股權(quán)世界與債券市場相比，就像一個侏儒?！睅缀趺考掖笮偷娜A爾街投資銀行都通過其債券部門來進行有效的管理。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首席執(zhí)行官都曾經(jīng)是債券交易員，比如雷曼兄弟公司的迪克·福爾德（Dick Fuld）、摩根士丹利的約翰·麥克（John Mack），以及貝爾斯登的吉米·凱恩（Jimmy Cayne）。自從20世紀80年代，主要的債券公司所羅門兄弟賺到了巨額的利潤，使它看起來仿佛身處一個與其他公司完全不同的行業(yè)，自那時起，債券市場成了一個賺大錢的地方?！澳鞘且粭l黃金規(guī)則，”艾斯曼說，“那些持有黃金的人制定的規(guī)則?！?/p>

大多數(shù)人不明白，那些推動了債券市場20年繁榮的東西為什么又毀掉了這一切。艾斯曼過去也不明白?，F(xiàn)在他明白了。他需要學習他所能夠?qū)W到的有關(guān)定息債券世界的一切。他對債券市場有自己的計劃。他所不知道的是，債券市場也有針對他的計劃。債券市場將要開鑿出一個艾斯曼形狀的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