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品和私人品,性質很不一樣。私人品是私有私用,除了像他穿得整齊你看著也舒坦那樣十分間接的效應以外,別人很難沾什么光。公共品則不一樣,不管是誰提供的,許多人都可以享用。典型的如路燈,只要有人裝了,路人都將得到好處,哪怕他沒有為此貢獻過一分一厘。
設想鄉(xiāng)下某個地方有一個只有張三李四兩戶人家的小居民點,由于道路情況不好,與外界的交通比較困難。假設修一條路出去,每家都能得到“3”那么多好處,但是修路的成本相當于“4”。這時候要是沒有人協(xié)調,張三李四各自打是否修路的小算盤,那么兩家博弈的形勢如下:如果兩家聯(lián)合修路,每家分攤成本“2”,各得好處“3”,兩家的純得益都是“1”;如果一家修另一家坐享其成,修的一家付出“4”而得到“3”,得益是“–1”,坐享其成的一家可以白白得益“3”;如果兩家都不修路,結果兩家的得益都是“0”。歸納起來,就是下面的博弈。
坐享其成的一家可以白白得益“3”,是因為我們假設修路的一方并不因此獲得路權,即他不能因為修了路就不讓鄰居走。
在這個博弈中,對方修路、自己不修路可以坐享其成;對方不修路、自己修路將得不償失,所以修路是張三的嚴格劣勢策略,我們應該把它消去。同樣,修路也是李四的嚴格劣勢策略,所以也應該把它消去。這樣運用嚴格劣勢策略消去法,我們就得到黑體字所示的這個博弈的嚴格優(yōu)勢策略均衡:兩家都不修路,大家都得0。
一般來說,如果張三只有李四一家鄰居,李四只有張三一家鄰居,他們多半會守望相助,關系比較好。這樣的兩家,自然會好好商量修路的問題,一起把路修好,大家都得到好處。相反的極端情形,兩家有仇,也是可能的,那就麻煩了,不是什么修路不修路的問題,遲早要出事。但是,這兩種情形,因為摻雜了別的因素在里面,所以都不在博弈論討論之列。
如果不另外聲明,博弈論討論所牽涉的局中人,都是經濟學上所講的“理性人”,他們只為己,但是并不刻意害人?,F(xiàn)在城市公寓里面的不少居民,在鄰居關系上,差不多就是這種理性人的關系。對于他們來說,都市化進程的一個副產品,就是“身旁的人已不再熟悉”,陌如路人。如果沒有公寓物業(yè)管理方面的制度安排的話,新公寓家家裝修一流,可是樓道卻雜亂無章,常常還陰暗得很。路燈壞了,往往長久沒有人修理。修路燈也和修道路一樣,是一個大家都袖手旁觀才是嚴格優(yōu)勢策略均衡的博弈。
這就是公共品供給的囚徒困境:如果大家都只從自己得益多少出發(fā)考慮問題,大家都只是打自己的小算盤,結果就誰也不作為,從而對局鎖定在“三個和尚沒水吃”的局面,無法實現(xiàn)合作雙贏的前景。
所以,公共品問題一定要有人協(xié)調和管理。就一個國家來說,最重要的公共品是國防、教育、基礎設施和其他政府部門。政府責無旁貸,要用好來自納稅人的錢,把文化教育、社會保障、基礎設施和國防安全等事情做好。機關大院,居民小區(qū),要有專人協(xié)調管理,把身邊看起來很瑣碎但是弄不好就很損工作條件和生活環(huán)境的事情做好。
發(fā)達國家一方面比較講究個人意志,另一方面對公共秩序的管理十分嚴格。比方說你買了房子,一方面房子連同地皮都是你的私產,另一方面你不能對你的私產為所欲為。哪怕只是草地沒養(yǎng)好,破壞了小區(qū)的格調,社區(qū)也要管你。鄰居對于你沒有管護好草地影響了小區(qū)格調的抱怨,鄰居對于你喜歡大聲喧嘩擾人清夢的抱怨,都通過社區(qū)匿名地通報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