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這個問題的確蠻嚴重的。不過我們晚些時候再談它。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了，這些就夠讓我頭疼的了。”

我問他我是否可以私下里和辦公室人員和船員們談?wù)?。“當然可以，”他說，“不過他們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說英語。”

我還要求見幾個重要的客戶和供應(yīng)商。

我們臨時雇用了一個口譯員，他叫瓦西里。我們簽了份保密協(xié)議，然后就一頭扎進了那個造船場。

成群的海鷗和蠣鷸不斷在頭頂盤旋鳴叫。時值12月，寒冷的海風(fēng)迎面吹來，但卻聽不到繩索與桅桿撞擊時發(fā)出的悅耳聲響。這里的聲音與碼頭上的截然不同。這些船都非常巨大，甚至比帕特農(nóng)神廟還要大。這些龐然大物莊嚴地停在水中，每條船長約345英尺，寬約65英尺，建造得像個房子，以每條船上165個人計算，要工作半年才能完成。

我和瓦西里朝船的另一側(cè)看去，在那里我們將第一次與船員們談話。我想如果這些船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提起來的話，海水水位將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我們開始向上爬，一路爬上了夾板。瓦西里已經(jīng)氣喘吁吁。我模仿著朗·約翰·斯爾維爾（電影《星銀島》（Treasure Planet）中一個星際海盜的名字?！g者注）的樣子大叫：“停船，伙計！哈，哈，哈……”不過這并沒有讓他覺得多么有趣。也許他是認為我噎著了或是怎樣，他還轉(zhuǎn)過身去以照顧我的女性尊嚴。

我最喜歡的一句話是13世紀蘇非詩人魯米說的：“在善念與惡念之外，還有一個天地，我會在那里與你相會。”

這就是那個天地，在這里我更傾向于交談，在這個領(lǐng)域里我們盡可能地不對他人進行評判，我們在這里邊走邊談，我們的認知在這里得到強化。

不過在捕魚船上我并沒有大談魯米的天地，因為要把這個思想翻譯成俄文太難了。不過在大多數(shù)的時間里，我都會想象我正在這個領(lǐng)域里與人交談，不對他人加以評判。常常在談到10到15分鐘的時候，對方就會講：“真不敢相信我會把這些都告訴給你?！币坏Ψ竭@么講，我就會說：“能聽到你講的這些話，我感到非常榮幸。”用船員們的話講就是：“我本來打算什么也不說的，不過我信得過你?！蔽覐乃麄兡抢飳W(xué)到了很多非常棒的表達方式。比如“魚爛從頭始”。的確如此。問題往往出在一把手身上，在這個案例中，是出在捕魚負責(zé)人身上。

從與船員們的談話中，我了解到了如下情況：

■如果你和一幫兄弟一起出去捕魚，你有什么期盼？你肯定是想要捕到最大的魚，最多的魚。船長和船員們都想有點吹牛的資本，畢竟這關(guān)系到他們在這一行的聲譽，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們的收入。

■如果你和你不喜歡的人一起出去捕魚，你會怎么辦？如果他們一條魚也沒捕到，你會暗自高興，還會給他們出一些餿主意。所有的船都互相競爭，當別人發(fā)現(xiàn)了好的捕魚海域時，他們船上的捕魚負責(zé)人就會對海域位置信息秘而不宣。

■肯和瑞克各自都有一條中意的船，因此他們之間常?；ハ喔偁?，總想讓自己中意的船在最短的時間里配備最好的裝備，這樣就可以多捕到一些魚?？虾腿鹂说倪@種競爭已經(jīng)擴散到了這兩條船的所有船員之間。這兩條船上的船員關(guān)系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

■其他的船就好像后娘養(yǎng)的丑孩子，沒有人管。

■當船進了造船廠，船員們回到城里的時候，人力資源總監(jiān)又來向船員們詢問了一些情況，船員們覺得她其實不過是在向大家挖八卦資料。一旦她聽到了關(guān)于某人的壞話，她就會事后找到被說壞話的這個人，告訴他是誰說的壞話以及說了些什么。船員們都怕在漁季結(jié)束的時候跟她談話。他們對她破口大罵，具體的我就不再重復(fù)。船員們發(fā)誓以后不會對她講任何事情。

■在拖網(wǎng)工船上有很多規(guī)定禁止喝酒和交往，但所有的船上都有很多酒。一位捕魚負責(zé)人不但喝酒，還和幾個廚房助理過從甚密。人力資源總監(jiān)雖然知道這事，不過他的船捕到的魚比所有其他的船都多，大家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船員們都非常賣力地捕魚，他們也都非常擅長捕魚。如果他們捕不到魚的話，辦公室人員每天就沒什么“公”好辦了。除此之外，這個活本身還十分辛苦，何況他們還經(jīng)常幾個月不在家，整天憋在一個浮在海上的錫罐里。他們的生活也并沒有保障。他們能捕到魚就能賺到錢，捕不到魚就賺不到錢，至少賺不到足夠補償他們這份辛苦的錢。他們的生活過得很艱辛。不過他們也習(xí)以為常了，畢竟是自己選擇的生活，但是如果他們能感覺到辦公室人員體諒他們的工作，體諒他們的苦處，他們的生活就會更快樂一些。他們想要在船上看幾部好片子都幾乎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