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銘:
我應(yīng)該向你說些什么話呢?好像落在一個無底的深淵里,我有點茫然了。
我已搬到青山病院里,因為病總是不見好,住在學(xué)校里太不便了。我對著鏡子看看自己,的確已消瘦了不少,為病而這么瘦削嗎?還是因想念你的緣故呢?你能不能回答我?
此刻是即將破曉的時光,深夜三點鐘光景,我剛做了一個可怕的夢醒來了。那實在是一個錯雜的紛亂的夢。
起先我夢到在媽媽的跟前,啊,我雖是一個伶仃的孤兒,卻也在夢里還抓到這一點可貴的幸福,我希望每夜能做這樣的夢,那多少是一種幸運。后來好像在現(xiàn)實中一樣,我是病著,軟弱地躺在床上。而你卻溫存地為我看護,你體貼我,總是含著微笑,殷勤地照顧我。佳銘,我是怎樣欣喜呢?可是從睡夢中醒來,又過分地凄涼了。一切是比煙霧還不可捉摸呢?何嘗有媽媽,更何嘗有你呢?然而夢中那一瞬,是值得寶貴的。佳銘,夢也不給我一個完美的夢,我終于驚駭?shù)眯蚜?,因為不知怎地我夢到你的不幸,你好像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因為這樣,我驚駭?shù)媒行蚜耍F(xiàn)在,我的心還是狂跳著。
佳銘,這大概因為我想得太多的緣故,才做著這些可笑的夢吧?然而我更念你了,你好嗎?
那第二封信離開到今天,又是一個星期,你仍然一個字也不寄給我。我再三讀你最近的一封信,你的信里是充滿著無限的熱情,無邊的蜜意,難道你這樣使我茫然地不理我了嗎?我是了解你的,我深信你絕不會這樣。但擺在面前的事實,要我怎樣地去解釋呢?
這好多天中間,你知道嗎,我是那樣地為你痛苦?
去不了的是我的病,抓不破的是眼前這空間,我一心想到你面前來,解答這一個啞謎。若是我的信給郵局遺失了,那么總不是每一封信都如此吧。
天好像已發(fā)光了,電燈卻更暗淡下來。我不能夠再坐著多寫,頭暈得又要去睡了。
我很知道保重,望你勿念。
候你的信。
敬祝康??!
寶玥
六月二十八日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