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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到過有些歷史的城鎮(zhèn)的人都會意識到,律師辦公的地方總是當?shù)刈钜俗⒛康闹行慕ㄖ?,“斯坦納德,??怂购团辶_內(nèi)特”的律師們也不例外。律師樓離大教堂很近,在一幢典雅的佐治亞時代的建筑里,由一條很窄的鵝卵石鋪成的小路與公路隔開。它那前門上亮亮的、泛著油漆光澤的獅頭門環(huán);一塵不染、反射出晨光的窗子;以及整潔的網(wǎng)窗簾,都顯示著這家事務所的尊貴、成功和獨有的地位。接待室顯然是由前室精心分隔出來的,正在翻看雜志的年輕女孩抬起頭,用諾福克口音問候了他。
“是達格利什警長吧?佩羅內(nèi)特先生正在等您。他讓您直接進去找他,在一層,就在前面。他的助理星期六不上班,只有我們兩個在。但是如果您想喝咖啡,我也很愿意效勞?!?/p>
達格利什笑著謝過她,沒有要咖啡,沿著墻上掛滿前任事務所成員的樓梯走上去。
站在辦公室門口等候的男人迎了上來,他看上去比電話里的聲音聽起來老,估計快六十歲了,身高超過六英尺,禿頂,下巴很長,角質(zhì)架的眼鏡后面是一雙淺灰色的眼睛,幾根麥色的頭發(fā)稀疏地耷拉在寬大的前額上,那張臉更像是喜劇演員而不是律師。他外穿很正統(tǒng)的深色細條紋西裝,雖然已經(jīng)很舊了,但看得出裁剪得非常合體,這跟里面花哨的藍色寬條紋襯衫和粉色藍點的領結在一起顯得很不協(xié)調(diào),他似乎知道這身裝束會顯示出他性格上的兩重性,或者說古怪,而這正是他刻意要營造的效果。
這間辦公室和達格利什想象中的差不多。桌子是佐治亞式的,桌面上沒有任何紙張和文件夾。雅致的大理石壁爐上方掛著一幅油畫,無疑是一位事務所創(chuàng)立者的畫像,還掛著一排十分精美的水彩風景畫,也許是科特曼①的作品。
①科特曼(John Sell Cotman,1782—1842),英國海景和風景畫家。
“您不喝咖啡嗎?非常明智。現(xiàn)在太早了。我十一點左右才喝咖啡。步行去瑪麗·曼克勞夫特喝,正好有機會離開辦公室出去走走。椅子不會太矮吧?愿意的話您可以換一把。塞巴斯蒂安牧師讓我回答您感興趣的關于圣安塞爾斯的問題。當然,如果這是一個正式的警方質(zhì)詢,我也有責任跟你合作,回答您的問題。
他那雙溫和的灰色眼睛顯得很狡猾,可能在試圖發(fā)現(xiàn)什么。達格利什說:“很難說這是正式的調(diào)查。我的角色有些不明確。我想塞巴斯蒂安牧師告訴過您,阿爾弗雷德·特里夫斯爵士對他兒子之死的審判結果不滿意,于是請倫敦警察廳來做初步的調(diào)查,看看有沒有繼續(xù)查下去的必要。我正好要到這里來,而且恰好對圣安塞爾斯有所了解,讓我過來查是既省錢又實際的辦法。當然,如果有什么涉及需要刑事立案的跡象,我們會正式把案子轉給薩??司?。”
保羅·佩羅內(nèi)特說:“對判決的結果不滿意,是嗎?我覺得這個結果應該是一種解脫。”
“他認為他兒子死于意外事故的結論證據(jù)不足。”
“就算有這種可能,也沒有任何其他證據(jù)。判死因不明也許會更好些?!?/p>
達格利什說:“學院目前正處于困難時期,他們可能不想把這事公之于眾。”
“是這樣的,這場悲劇被處理得很謹慎。塞巴斯蒂安牧師精于處理這類問題,而且圣安塞爾斯以前還發(fā)生過更糟糕的事情。一九三二年發(fā)生過同性戀丑聞。一位講授教會歷史的牧師——卡斯伯特牧師——與一位圣職候選人墜入情網(wǎng),他們被那時的院長當場發(fā)現(xiàn)。后來他們騎著卡斯伯特牧師的雙人自行車去費利克斯托碼頭自殺了,我估計他們換掉了法衣,穿上了維多利亞式的燈籠褲,我常想那是個動人的畫面。更大的丑聞也出現(xiàn)在一九三二年,當時的院長改信羅馬天主教,還帶走了一半的教師和三分之一的圣職候選人。那真是讓死去的艾格尼絲·阿巴斯諾特蒙羞!最近的這件事又發(fā)生在學院的多事之秋。”
“您去了審訊現(xiàn)場嗎?”
“是的,我去了。我是代表學院參加的。我們這家事務所從圣安塞爾斯創(chuàng)設起就是它的代理人。阿巴斯諾特小姐——實際上,是阿巴斯諾特家族所有的人——總的來說不喜歡倫敦,她父親后來搬到薩福克,并且在一八四二年在這里建房以后,就請我們來處理他所有的法律事務。阿巴斯諾特小姐在她父親死后接管了事務。這里一直有一位主要合伙人來做學院的托管人之一。阿巴斯諾特小姐在她的遺囑中做了這樣的安排,并指示這位托管人也同時是學院與圣公會的聯(lián)絡人。我就是現(xiàn)在的托管人。我不知道未來的前景會怎樣——如果這里所有的合伙人都是羅馬教徒、非英格蘭教徒或者干脆是不信教的人,那樣的話我們就必須說服某個人改變信仰。到現(xiàn)在為止,一直還都有適合的合伙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