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去那里的時候,是八月三號,當(dāng)時塞迪已經(jīng)在那里了。
馬丁牧師說:“米爾森夫人的孫女要來和她一起住。她和你年齡差不多,亞當(dāng),我想她可以和你做伴了?!泵谞柹蛉艘恢笔悄抢锏膹N師,當(dāng)時已經(jīng)六十歲了,現(xiàn)在肯定早已退休了。
塞迪在某種意義上是一個伙伴。她是一個十四歲的瘦弱的小姑娘,栗色的頭發(fā)從她窄窄的臉龐兩邊垂下來,小小的深灰色眼睛里還帶著綠色,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盯著他看,那目光里充滿了幽怨。她似乎很喜歡和他一起散步,她很少說話,偶爾會撿起一塊石頭猛地擲向海里,或者突然頭也不回地向前猛跑,然后轉(zhuǎn)過身來等著他,就像一只小狗在追皮球。
他記得有一天暴風(fēng)雨過后,天變得晴朗起來,但風(fēng)還是很大,涌過來的大浪猛烈得像昨夜的暴風(fēng)雨一樣。他們在防波堤的遮蔽下肩并肩地坐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一瓶檸檬水。他給她寫了一首詩,他記得那首詩不僅表達了他真實的感情,而且還模仿了艾略特——近來他最狂熱的詩人。她看的時候眉頭緊蹙著,小小的眼睛幾乎已經(jīng)看不見了。
“這是你寫的?”
“是的,是寫給你的,一首詩?!?/p>
“不,不是,這根本不押韻。我們班里叫比利·普賴斯的男孩寫詩,那些詩都是押韻的。”
他很憤怒地說:“這是不一樣的?!?/p>
“不,不是。如果是詩的話,每句末尾的字一定要押韻。比利·普賴斯這么說的?!?/p>
后來他開始相信那個比利·普賴斯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他站起來,把那張紙撕碎了扔在沙灘上,看著下一波海浪涌上來把它們卷走,淹沒。他煞費苦心地寫了這首詩,因為寫詩是表達情愛的最好方式。但塞迪是個頭腦簡單的女孩子,思維方式?jīng)]有那么細致和深刻。她說:“我打賭你不敢從防波堤的盡頭跳下去?!?/p>
他想,比利·普賴斯肯定敢從防波堤上跳下去,而且還會寫每一行都押韻的詩。他一句話沒說,扯掉上衣,只穿著卡其布的短褲。他先設(shè)法在防波堤上保持平衡,停頓了一下,就踩在一片光滑的海藻上往防波堤的盡頭走,然后頭朝下跳入狂暴的海水中。水沒有他想象得那么深,浮上來之前他已經(jīng)感覺到手掌觸到了水底的鵝卵石。即使在九月,北海的水也是冷的。被冷水激一下的感覺是短暫的,接下來的是恐懼。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著,一雙有力的手抓著他的肩膀,把他向后、向水的深處拖去。水花飛濺,他努力想掙脫。但海岸忽然被一堵墻一樣高的水淹沒了。浪在他頭頂掀過,他拼命劃向防波堤,但好像每秒鐘都在向后退。
他可以看到塞迪在防波堤邊沿上站著,揮舞著雙臂,頭發(fā)在風(fēng)中飛舞。她在大聲叫喊著什么,但是他什么也聽不見,耳朵里面只有海浪的隆隆聲響。他用盡全力,等著大浪把他推向前,然后拼命想抓住機會順著海浪的推力向前游。待海浪后撤時,積蓄起全部的力量努力少退后幾步。他告訴自己不要驚慌,節(jié)省體力,抓住每次機會,一步步艱難地向前。他終于到了,氣喘吁吁地抓住了防波堤的邊緣。之后他就筋疲力盡了,有好幾分鐘都動不了。是她把手伸下去拉他上來。
他們肩并肩地坐在山脊的圓石上,她默默地把衣服脫下來,幫他擦后背。擦干后,她還是沒有說話,把他的襯衣遞給他。他現(xiàn)在還記得見到她身體的情景——她小小的胸部,嫩嫩的粉紅色的乳頭,喚起了他的欲望,他覺得那是因為憐愛而產(chǎn)生的情緒。然后她說:“你想去池塘嗎?我知道一個秘密的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