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愛玲的姑姑說：

爺爺奶奶唱和的詩集都是爺爺作的。奶奶就只有一首集句是她自己作的：四十明朝過，猶為世網(wǎng)縈。蹉跎暮容色，煊赫舊家聲。

我想李菊耦的好，不僅在于她的賢惠和才情。李鴻章一直把她留于身邊代看公文，耳濡目染，她肯定不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思想局限的老小姐。長年在父親身邊，加上自己聰慧，李菊耦深諳政治運作的秘密。

她在給父親的家信中曾提到盛宣懷與兩江總督劉坤一、湖廣總督張之洞之間勾結(jié)串通。還指出張之洞在內(nèi)部討論求和方案時常?？瞻l(fā)高論?！　?/p>

明知事甚棘手，即竭其才智，豈能辦到好處？無非巧為播弄，以見其心思精密，高出全權(quán)（按指全權(quán)大臣奕、李鴻章）之上，落得置身事外，以大言結(jié)主，知收清議而已。

有其父必有其女。

也只有這樣的一個女人，才能和大才子張佩綸一起唱和。她不僅能溫柔地吟詩煮茶讀畫，或許還能一雙慧眼洞察這個男人的內(nèi)心。她在細(xì)微瑣碎的日常生活里，正試圖一點一滴地溫暖他的內(nèi)心。在這個男人失落的世界里面，李菊耦是他唯一的安慰。南京的這座宅子，當(dāng)年花木繁盛，幽靜雅致。張愛玲在《對照記》里面說，“我姑姑對于過去就只留戀那園子。她記得一聽說桃花或是杏花開了，她母親就扶著女傭的肩膀去看?！?/p>

簡短的一句話，卻讓人浮想聯(lián)翩。想著在桃紅杏白的春天，李菊耦尖著小腳扶著女傭的肩膀，嫣然百媚地走在彎曲深幽的小徑上。那時，她是那么的快樂自得。不僅有一雙兒女，還有美滿的婚姻。夫妻伉儷，感情尤篤，吟詠之樂，甚于畫眉。這樣的園子，這樣的女人，真讓人覺得幸?！，F(xiàn)世安穩(wěn)，夫復(fù)何求？張佩綸和李菊耦還合寫了本食譜和武俠小說。雖然在張愛玲看來食譜乏善可陳，武俠小說“沉悶得連我都看不下去”。但在舊式婚姻里，能這樣“你敬我愛”、琴瑟相知，實屬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