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你們要找的人嗎?”雷斯垂德問,“旅館的那個男孩?”
福爾摩斯點點頭。也許他沒有勇氣讓自己開口說話。
男孩遭到過嚴(yán)酷的毒打。他的肋骨、胳膊、腿、每一根手指,都被打斷??粗@些慘不忍睹的創(chuàng)傷,我立刻知道它們是被逐一地、從容有序地造成的。對羅斯來說,死亡是一場極為漫長的痛苦旅程。最后,他的喉嚨被殘忍地切開,腦袋幾乎與脖子分家。我以前見過尸體,不論是和福爾摩斯一起,還是我當(dāng)軍醫(yī)的時候,從沒見過這樣令人發(fā)指的事情。一個人竟然能對十三歲的男孩下這樣的毒手,我覺得真是匪夷所思。
“手段很殘忍?!崩姿勾沟抡f,“關(guān)于這個男孩,您有什么可以告訴我的,福爾摩斯?他是您的雇員嗎?”
“他名叫羅斯·迪克森。”福爾摩斯回答,“我對他了解不多,調(diào)查官。您可以去問問漢姆沃斯的喬利·格蘭杰男生學(xué)校,但他們恐怕也不能提供更多的情況。他是個孤兒,有個姐姐不久前還在朗伯斯的釘袋酒館打工。您也許能在那里找到她。尸體檢查過沒有?”
“檢查過了。口袋里是空的。可是有一件東西很蹊蹺,你們應(yīng)該看看,天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它讓我感到惡心——我只能告訴您這么多?!?/p>
雷斯垂德點點頭。一個警察蹲下身,抓起一只支離破碎的小胳膊。襯衫的袖子滑落下去,露出一根白色的絲帶,系在男孩的手腕上?!敖z帶是新的?!崩姿勾沟抡f,“看樣子還是上好的絲綢??础獩]有沾上血跡或泰晤士河里的任何垃圾。因此我斷定,它是在男孩被殺害后系上去的,作為某種標(biāo)志?!?/p>
“是‘絲之屋’!”我突然喊了起來。
“那是什么?”
“您知道嗎,雷斯垂德?”福爾摩斯問,“您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不知道?!z之屋’?是一家工廠嗎?我從沒聽說過?!?/p>
“我聽說過?!备柲λ鼓裢h處,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自責(zé)?!鞍咨慕z帶,華生!我曾經(jīng)見過?!彼D(zhuǎn)向雷斯垂德說,“謝謝您把我叫來,告訴我這件事?!?/p>
“我本來指望您會給我們一些啟發(fā)。說到底,這可能是您的過錯。”
“過錯?”福爾摩斯似乎被蜇了一下,猛地轉(zhuǎn)過身。
“我警告過您不要跟這些孩子混在一起。您雇傭了這個男孩。派他去追蹤一個知名的兇手。我認(rèn)為您說得有道理,他可能有自己的想法,這些想法可能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zāi)。然而,這就是結(jié)果?!?/p>
我不知道雷斯垂德是不是故意刺激福爾摩斯,但他的話對福爾摩斯所產(chǎn)生的影響,我在返回貝克街的路上都看在了眼里。福爾摩斯縮在馬車的角落里,幾乎一直沒有說話,并且躲避著我的目光。他的皮膚似乎緊繃在顴骨上,臉色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更加憔悴,似乎染上了某種致命的疾病。我沒有試圖跟他說話,知道他不需要我的安慰。我只在一旁注視,等待著他用卓越的智慧來應(yīng)對命運的可怕轉(zhuǎn)折。
“也許雷斯垂德說的是對的?!彼詈笳f道,“確實,調(diào)集我的貝克街偵探小隊是草率的,欠考慮的。我覺得讓他們在我面前排起隊來,給他們一兩個先令,是件挺有趣的事,但我從未真的把他們置于危險的境地,華生。這你是知道的。然而我被指責(zé)為淺薄浮躁,我必須承認(rèn)自己有罪。維金斯、羅斯和其他男孩子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正如這個把他們丟棄街頭的社會也不把他們當(dāng)人。我從未想過我的行為會導(dǎo)致這樣可怕的后果。不要打斷我!如果是你的或我的兒子,我會讓他在黑夜里獨自一人站在一家旅館外面嗎?所發(fā)生事情的內(nèi)在邏輯是不容忽視的。那孩子看見了兇手走進旅館。我們都看見了他為此感到多么恐懼。盡管如此,他仍然覺得可以利用這件事為自己撈到好處。他這么去做了,卻死于非命。因此,我認(rèn)為自己負(fù)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
“然而!‘絲之屋’在這個謎里起了什么作用,我們怎么理解男孩手腕上的這一截絲帶呢?這是問題的關(guān)鍵,我又一次覺得自己應(yīng)該受到責(zé)備。我得到過提醒!這是事實。真的,華生,我有很多次問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放棄這個職業(yè),到別處去碰碰運氣。有幾篇專題論文是我一直想寫的。我還幻想著去養(yǎng)蜜蜂。說實在的,根據(jù)我對這個案子迄今為止的調(diào)查成就,我根本不配被稱為偵探。一個孩子死了。你看見了他們是怎么對待他的。這叫我有什么臉面繼續(xù)活下去?”
“我親愛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