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怎么回事?”老板出現(xiàn)了。女孩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喉音,一轉(zhuǎn)身,穿過一道狹窄的門洞,奔到外面的大街上。
我疼痛難忍,但已經(jīng)知道傷得并不嚴(yán)重。厚實的大衣和大衣里面的短上衣保護了我。利器沒有刺到要害,傷勢較輕。我可以晚上消毒包扎。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記得十年之后還有一次,在和歇洛克·福爾摩斯一起調(diào)查時受了傷。說來奇怪,我對這兩次襲擊我的人幾乎存有一種感激之情,因為他們證明了我強壯的體魄對這位大偵探還是聊有幫助,而且證明了福爾摩斯不像有時假裝的那樣對我冷淡無情。
“華生?”
“沒什么,福爾摩斯。皮肉擦傷?!?/p>
“出什么事了?”老板問道。他盯著我血跡斑斑的雙手?!澳鷮λ隽耸裁??”
“您應(yīng)該問她對我做了什么?!蔽倚÷曊f道。當(dāng)時我雖然震驚,卻無法對這個貧苦的、營養(yǎng)不良的孩子產(chǎn)生怨恨。她是出于恐懼和茫然才對我下手,其實并不想傷害我。
“女孩受了驚嚇?!备柲λ拐f,“你真的沒有受傷嗎,華生?到屋里去吧。你需要坐下來?!?/p>
“不用了,福爾摩斯。你放心吧,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嚴(yán)重?!?/p>
“真是謝天謝地。我們必須馬上叫一輛馬車。老板,我們來找的是那個女孩的弟弟,他十三歲,也是淺黃色頭發(fā),比他姐姐矮,營養(yǎng)稍微充足一些?!?/p>
“你說的是羅斯?”
“你認(rèn)識他?”
“我告訴過你們的。他跟他姐姐一起在這里干活。你們應(yīng)該一開始就打聽他的。”
“他還在這兒嗎?”
“不在了。他是幾天前來的,需要一個遮風(fēng)擋雨的住處。我告訴他,可以跟他姐姐一起住在廚房里,作為干活的報酬。薩利在樓梯底下有一個房間,羅斯就跟她住在一起??墒沁@男孩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要干活的時候從來找不到他。我不知道他整天忙些什么。我可以告訴你們,他腦子里肯定在盤算什么鬼點子。就在你們到來之前,他匆匆跑了出去?!?/p>
“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嗎?”
“不知道。女孩可能會告訴你們??墒沁@會兒她也跑了?!?/p>
“我必須照料我的朋友。記住,不管他們倆有誰回來,您都務(wù)必盡快送信到貝克街221B號我的住所。這些錢是給您的辛苦費。走吧,華生。靠在我身上。我好像聽見馬車過來的聲音……”
于是,那天的冒險經(jīng)歷結(jié)束的時候,我們倆坐在火邊,我喝著一杯恢復(fù)體力的白蘭地加蘇打水。福爾摩斯一刻不停地抽煙。我花了一會兒工夫思索我們怎么會走到了這一步,我覺得似乎距離我們最初想要追逐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偏移了很遠(yuǎn)。我們原本追查的是那個戴著低頂圓帽的男人,或那個殺死他的兇手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羅斯在奧德摩爾夫人的私人旅館外面看見的那個人?如果是,男孩是怎么認(rèn)出他來的呢?不知怎的,那次偶然的遭遇使羅斯相信能給自己弄到一筆錢,從那以后,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肯定把他的一些打算告訴過他姐姐,因為他姐姐為他感到害怕??茨乔樾危憬愫孟裰牢覀儠?。不然她身上為什么帶著武器?還有她說的那些話,“你們是‘絲之屋’的嗎?”我們回來以后,福爾摩斯查了他的索引卡片,和擺在架上子上的各種百科全書,仍然弄不懂她那句話的意思。我們沒有再談?wù)撨@件事。我已經(jīng)精疲力竭,并且看出我的朋友沉浸在他自己的思緒中。我們只能耐下心來等待,看第二天會有什么結(jié)果。
結(jié)果是來了一位警官,我們剛吃過早飯,他就來敲門。
“雷斯垂德調(diào)查官向您致以問候,先生。他在南華克橋,如果您能去的話,他將不勝感激?!?/p>
“什么事情,警官?”
“謀殺案,先生。非常兇殘?!?/p>
我們穿上大衣,立刻出發(fā),叫了一輛出租車駛過南華克橋,穿過從齊普賽街橫跨泰晤士河的三道宏偉的鑄鐵拱門。雷斯垂德在南岸等我們,他和一群警察一起站在那里,圍著什么東西,從遠(yuǎn)處看像是一小堆被丟棄的破布。陽光燦爛,但天氣依然寒冷刺骨,泰晤士河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嚴(yán)酷,灰色的水浪單調(diào)地拍打著河岸。街道一側(cè)有螺旋形的灰色金屬樓梯蜿蜒而下。我們來到下面的河岸,在泥濘和沙礫上行走。水位處于低潮,河水似乎往后退縮了一些,好像是對這里發(fā)生的事情感到厭惡。不遠(yuǎn)處有一個汽船碼頭伸向河面,幾個乘客在等船,搓著雙手,嘴里的哈氣在空氣中凝成白霧。他們似乎跟我們面前的這番場景完全脫離。他們屬于有生命的世界,而這里卻只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