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學(xué)院里的,顧頡剛是胡適之(即胡適)的信徒,另外還有兩三個,似乎是顧薦的,和他大同小異,而更淺薄,一到這里,孫伏園便要算可以談?wù)劦牧?。我真想不到天下何其淺薄者之多。
【1926年9月26日致許廣平】
此校用錢并不少,也很不得法,而有許多慳吝舉動,卻令人難耐。即如今天我搬房時,就又有一件。房中有兩個電燈,我當(dāng)然只用一個的,而有電機匠來必要取去其一個玻璃泡,止之不可。其實對于一個教員,薪水已經(jīng)花了這許多了,多點一個電燈或少點一個,又何必如此計較呢?取下之后,我就即刻發(fā)見〔現(xiàn)〕了一件危險事,就是他只是寶貝似地〔的〕將電燈泡拿走,并不關(guān)閉電門。如果湊巧,我就也許竟會觸電。將他叫回來,他才關(guān)上了,真是麻木萬分。
至于我今天所搬的房子,卻比先前的靜多了,房子頗大,是在樓上。前回的明信片上,不是有照相么?中間一共五座,其一是圖書館,我就住在那樓上,間壁是孫伏園與張頤(今天才到,也是北大教員),那一面本是釘書作場,現(xiàn)在還沒有人。我的房有兩個窗門,可以看見山。今天晚上,心就安靜得多了,第一是離開了那些無聊人,也不必一同吃飯,聽些無聊話了,這就很舒服。今天晚飯是在一個小鋪里買了面包和罐頭牛肉吃的,明天大概仍要叫廚子包做。又自雇了一個當(dāng)差的,每月連飯錢十二圓,懂得兩三句普通話。但恐怕很有點懶。如果再沒有什么麻煩事,我想開手編《中國文學(xué)史略》(即《漢文學(xué)史綱要》)了。來聽我的講義的學(xué)生,一共有二十三人(內(nèi)女生二人),這不但是國文系全部,而且還含有英文、教育系的。
【1926年11月1日致許廣平】
但我對于此后的方針,實在很有些徘徊不決,就是:做文章呢,還是教書?因為這兩件事,是勢不兩立的。作文要熱情,教書要冷靜。兼做兩樣時,倘不認(rèn)真,便兩面都油滑淺薄,倘都認(rèn)真,則一時使熱血沸騰,一時使心平氣和,精神便不勝困憊,結(jié)果也還是兩面不討好??赐鈬?,做教授的文學(xué)家,是從來很少有的,我自己想,我如寫點東西,大概于中國怕不無小好處,不寫也可惜;但如果使我研究一種關(guān)于中國文學(xué)的事,一定也可以說出別人沒有見到的話來,所以放下也似乎可惜。但我想,或者還不如做些有益于目前的文章,至于研究,則于余暇時做,不過如應(yīng)酬一多,可又不行了。
還有一封信具體地說到當(dāng)時魯迅在廈門大學(xué)的伙食多么糟糕——
現(xiàn)在我們的飯是可笑極了,外面仍無好的包飯?zhí)?,所以還是從本校廚房買飯,每人每月三圓半,伏園做菜,輔以罐頭。而廚房屢次宣言:不買菜,他要連飯也不賣了。那么,我們?yōu)橘I飯計,必須月出十圓,一并買他不能吃之菜?,F(xiàn)在還敷衍著,伏園走后,我想索性一并買菜,以免麻煩,好在他們也只能訛去我十余圓。聽差則欠我二十圓,其中二圓,是他兄弟急病時借去的,我以為他可憐,說這二圓不要他還了,算是欠我十八圓;他便第二日又來借二圓,仍是二十圓。伏園訂洋裝書,每本要他一圓。廈門人對于“外江佬”,似乎頗欺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