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就讓人啼笑皆非了。
趙勝利的金子既沒被偷,也沒自己跑掉,而是好端端地躺在那里。只是他藏金子的時候,生怕被人找到,唯恐坑刨得不夠深。但收金子的人一來,匆匆忙忙地來挖,還沒等挖到先前放金子的深度,人已經(jīng)先一步慌了,以為金子丟了。關(guān)心則亂,他只知道在附近亂刨,以為記錯了位置,卻沒想到自己根本還沒挖到地方。
又是虛驚一場,大家都埋怨趙勝利大驚小怪,咋咋呼呼的瞎耽誤工夫。那時候天天過得累,脾氣都躁得很,嘴上也不干凈,尤其是武建超罵得最難聽,光說都覺得不解氣,還照著他腦門上狠敲了個大暴栗。
趙勝利起初還有幾分金子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不過被別人連說帶罵時間久了,臉色就陰了下來。這會兒他捂著被敲過的腦袋,悶悶的不說話,盯著武建超,眼神里有些憤恨。
其實我看得出,從上一次撿羊的事情之后,趙勝利就一直對武建超有些記恨,他老是覺得武建超是仗著先前和我大哥認(rèn)識,狐假虎威的欺負(fù)自己。
但說實話,武建超這個人沒那么壞,只是大大咧咧的比較粗,在有些事上得理不饒人。這次也是多虧他才找回金子,趙勝利該謝他才對,不過我這么想,人家卻不一定這么想,人對人的成見不是那么好消除的。
當(dāng)時丟金子的小風(fēng)波就這么過去了。后來在采金區(qū)混得更久了我才知道,其實類似的事情還有很多。武建超就對我說,他之所以能那么快的把金子找到,就是因為之前聽過另一個藏金子的故事,受到了啟發(fā)。
這個故事在淘金客當(dāng)中流傳很廣,說是有一年,兩個人碰巧把金子藏在了一個地方,不同的是甲金子多,藏的時間早,而乙金子少,藏的比較晚。后來甲該下山了,悄悄地去取金子,結(jié)果挖出來之后就感覺重量不對,但看看包著金子的紅雪蓮煙盒完好無損,又不像是有人動過。當(dāng)時他雖然覺得蹊蹺,但也不好明說,只好一肚子疑問地就走了。
而沒幾天后乙也去取金子,挖開表土,掏了半米深才找到金子。乙大惑不解,自己明明沒有埋藏這么深,這金子怎么還會往下沉?掂掂重量,更是大吃一驚,包裝還是紅雪蓮煙盒的,但埋在地下的金子卻足足增加了一倍。那人高興得心里都要炸開了,老天有眼,金子還能生金子。
事情過去之后,幾個人聊天,甲和乙兩人談到各自遇見的怪事,相互一對證,才弄明白機緣巧合,無意間兩個人的金子掉了包。其實也難怪發(fā)生這樣的事情,淘金客很多都是抽奎屯煙廠的紅雪蓮煙,煙盒裝金子既方便又省事,誰知就鬧出了這么一場誤會。
趙勝利的金子找到后,我們就跟著金販子來到一處僻靜的地方,他們拿出天平,開始為我們一個個的稱金子。金子放在天平一頭,另一頭放的卻不是砝碼,而是一張張的鈔票。說來也巧,那時面值十元人民幣鈔票的重量,基本上就是一克,而一克金子就值六十塊錢,換算關(guān)系很清晰。
金錢金錢,金子和錢向來是聯(lián)系在一起。我懷疑金販子是有意這么做的,直接用鈔票來稱黃金,那種誘惑的感覺,視覺上真的很有沖擊力,讓人看了血脈賁張。
每人的金子量好,數(shù)出另一頭有多少張十塊鈔票,再把那個數(shù)字乘以六,就是金子的價錢。不過之后并不是想象中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而是金販子把算好的數(shù)字用筆寫在每人手背上,讓我們走遠(yuǎn)一點,換個地方拿錢,因為這樣不容易人贓并獲。
之所以像做賊一樣,說起來慚愧,其實按照當(dāng)時的規(guī)定,私人采金前要跟有關(guān)部門簽合同拿執(zhí)照,而且淘出來的金子不能私下交易,必須賣給國有銀行。但國家收購價一克只有三十來塊,相比之下,走私販子出價向來是六十塊上下,還都是上門服務(wù),大家會把金子賣給誰不言而喻。
我們一沒辦執(zhí)照(辦執(zhí)照很貴),二沒把金子賣給銀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在做賊,那是盜采國家礦產(chǎn)資源。至于金販子,玩得就更大了,他們身上的槍是干什么用的,想必不用解釋。
這種事當(dāng)然也有人管,黃金局會經(jīng)常派人來清山,一個個穿著制服騎著馬,把我們淘金的人從河谷這頭攆到那頭,像趕羊一樣,漫山遍野地亂跑,臨走還會燒掉不少地窩子和淘金工具。不過這究竟能起多大作用,也無需我多講。
稱完了金子,來到約定的地方,照規(guī)矩,我們派出個人跟著金販子去背錢。那時還沒有一百塊的大鈔,都是十塊十塊的,所有錢加起來要用麻袋裝上一大包,發(fā)到每人手里,也都是厚厚的一疊。
當(dāng)天晚上,摸著懷里厚厚的一沓票子,我心里美得不行,雖說淘金又苦又累,恨不得讓人脫三層皮,但一個月七百多塊,已經(jīng)比內(nèi)地有些工人一年的工資都多了,吃再多苦也值了,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掙錢。
但不久之后發(fā)生的一件事,卻讓我認(rèn)識到了自己的幼稚。在這種地方淘金,可不僅僅是吃苦受累那么簡單。雖然賺錢多,有時甚至還會有“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