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語云:“君子愛人以德!”我自己確對于政治斗爭毫無興趣,我更無意于做陳布雷,陳布雷的結(jié)局,更不足為訓??墒?,為了國家民族,對于這個和國運相聯(lián)系的公子,卻寄以深切的期待。過去多少錯誤,已經(jīng)無從挽救,來日方長,在大時代的轉(zhuǎn)角上,總該好自為之的!我還記得在南京鼓樓外的一角上,徐季元、楊明、黃中美諸兄都在一起,還有一位和我自幼同學的黃兄,大家感慨了一番。徐兄對我說:“我們跟他(經(jīng)國)在一起的,說得太多了,他也聽厭了!還是你們外來的,多說幾句吧!”他的意思要我多說一點。第二天,經(jīng)國先生到《前線日報》南京分社來看我,我就率直地說:“國民黨的王朝,就看這六個月了!這六個月沒有辦法的話,你們的天下是真的要完了!”不幸而言中,蔣家天下,果然在那年十一月開始崩潰了。我是和桃花扇中的柳敬亭一般(柳敬亭本姓曹),將五十年興亡看飽,一肚子感慨的!這一小冊子,也就是孔云亭寫桃花扇的一樣心懷,“剩魄殘魂無伴伙,時人指笑何須躲”呢!
大陸解放以后,我在上海還看見了一些當年在贛州替經(jīng)國做事的朋友,這些朋友的離開對于經(jīng)國,該是最大的教訓。他們?nèi)舨皇怯X得經(jīng)國這一邊的天下真的絕望了,是不會走開的。G兄北行的前幾天,和我還談了好幾回。G兄年輕時期,也是社會革命的激進派,后來成為CC系的中堅干部,最為陳果夫所器重。新贛南建設時期,他是一心一意替經(jīng)國打天下的,后來也到關(guān)外去做過民政工作。他也和我一般,看著一個政府新人的腐化與衰老的。一個四十多歲的人,乃竟如入暮境,想到當年“青年的天是不夜的”的吼聲,恍然是一場舊夢呢!我們的心愿,響著的,還是桃花扇中幾句下場詩:
當年真是戲,今日戲如真;
兩度旁觀者,天留冷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