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唐代士子與櫻桃(2)

退士閑篇 作者:白化文


再說敕賜櫻桃的事。相關資料甚多,典型的有:

王維《敕賜百官櫻桃(時為文部郎)》:“芙蓉闕下會千官,紫禁朱櫻出上欄。才是寢園春薦后,非關御苑鳥銜殘。歸鞍競帶青絲籠,中使頻傾赤玉盤。飽食不須愁內熱,大官還有蔗漿寒。”(《全唐詩》卷一二八)

崔興宗《和王維〈敕賜百官櫻桃〉》:“未央朝謁正逶迤,天上櫻桃錫此時?!劦懒钊撕妙喩?,《神農本草》自應知?!保ā度圃姟肪硪欢牛?/p>

特別是王維的這首詩,堪稱“詩史”,把賜予人等:百官;地點:廟堂;賜予時間:春薦寢廟之后,新摘的果子;賜予方式:由“內使”手持“赤玉盤”(取其與櫻桃同色),往“青絲籠”里傾倒。賜予不少,夠飽餐一頓的,后續(xù)的還有“防內熱”的“蔗漿”(可見當時制砂糖之法尚在萌芽與學習階段,如大量配合給與,只能喝軋出的甘蔗漿也。唐人記載,食用櫻桃常和以糖、酪,那種糖也許是飴糖。)

還可再舉幾首:

王建《宮詞》:“白玉窗前起草臣,櫻桃初赤賜嘗新。殿頭傳語金階遠,只進詞來謝圣人?!保ā度圃姟肪砣鸲?/p>

和凝《宮詞》:“金鸞雙立紫檀槽,暖殿無風韻自高。含笑試彈紅蕊調,君王宣賜酪櫻桃。”(《全唐詩》卷七三五)

從上舉二詩可見,受賜詞臣以及其他受賜者要進表謝恩的,今所見,有柳宗元的《為武中丞謝賜櫻桃表》可證。賜櫻桃時,除了蔗漿之外,有時賜酪,作為伴食之物。

值得注意的是,唐代新進士及第,時間與采摘櫻桃相銜接。那時的新進士及第后,要聚會狂歡一大陣子,不斷地開宴會。五代·王定?!短妻浴肪砣把缑睏l就載有:“大相識,次相識,小相識,聞喜,櫻桃,月燈,打球,牡丹,看佛牙,關宴。”《唐兩京城坊考》卷四“崇圣寺”條引《輦下歲時記》:“進士櫻桃宴,在崇圣寺佛牙閣上?!保ā遁傁職q時記》,唐人佚名撰,單行本失傳,今所見,宋代宋敏求《長安志》似首引之)由于宴會太多,有的缺少錢財?shù)男逻M士就頂不住。試看下則:

《唐摭言》卷三:“新進士尤重櫻桃宴。乾符四年,永寧劉公第二子覃及第;時公以故相鎮(zhèn)淮南,敕邸吏日以銀一鋌資覃醵罰,而覃所費往往數(shù)倍。邸吏以聞,公命取足而已。會時及薦新,狀元方議醵率,覃潛遣人厚以金帛預購數(shù)十碩矣。于是獨置是宴,大會公卿。時京國櫻桃初出;雖貴達未適口,而覃山積鋪席,復和以糖酪者,人享蠻畫一小盎,亦不啻數(shù)升。以至參御輩,靡不沾足?!?/p>

這是闊少爺“撒漫”??梢耘c此對照的,則有同載于此書卷三的“蔣泳”、“柳璨”兩條,這兩位缺錢,沒有自己的驢(新登科者與會必騎亦即必備之物,沒有的當場受罰,蔣泳受罰;柳璨借來的驢被牽走處理,以致無法向原主交代)。以之與櫻桃無直接關聯(lián),我們不贅引了。

大亂之后,特別是安史之亂與黃巢進京之后,士子乃至由士子變成的官吏,喪亂之余,“故國平居有所思”之際,往往會把盛世與敕賜櫻桃聯(lián)系起來。

顧況《櫻桃曲》:“百舌猶來上苑花,游人獨自憶京華。遙知寢廟嘗新后,敕賜櫻桃向幾家?!保ā度圃姟肪矶撸?/p>

特別是詩圣、“詩史”杜甫,更是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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