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麗聳聳肩:“我很抱歉……漢克。”我看得出來,她差點就要尖酸地反駁那句“親愛的”的稱呼,最后還是決定不說為妙?!斑@個議題是最后一分鐘加上的?!卑愓f。
“不事先請示我,就不能在最后一分鐘增加任何東西。一貫如此?!?/p>
“我想有些事情已經(jīng)改變了,漢克?!卑愂掌鹚耐?。我仿佛看到她臉上掠過一絲詭秘的笑容,看到漢克受到打擊她似乎很享受。
漢克收身站直了,手從胯骨上移開交叉放在胸前:“年輕女士,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難道你不是第一次來參加高管會議嗎?所以我認(rèn)為,你不知道這里的規(guī)矩?!?/p>
“我只知道謝爾莉讓我做什么……”
“讓我來告訴你一些事,”漢克說,“你犯了一個嚴(yán)重的錯誤,我?guī)湍銈€忙吧,我們就當(dāng)剛才的事情都沒有發(fā)生過。因為我不會讓我的團隊受到毫無根據(jù)的指控,讓公司腐敗的傳言影響大家的士氣。如果董事會知道你那該死的老板企圖毫無根據(jù)地到處栽贓指控,就會有人死得很難看,而且死得難看的人不僅僅是你。你聽到了嗎?”
艾麗冷靜地、久久地看著他:“漢克,我聽明白了,你的威脅很大聲,也很明確。但是會議議程不會因此改變?!?/p>
“就這樣?”漢克提高了嗓門,幾乎是在喊叫,“謝爾莉現(xiàn)在在哪個房間?”
“謝爾莉正在準(zhǔn)備發(fā)言稿,”艾麗說,“她真的不喜歡被人打擾。”
我不能再縮在后面看漢克用那樣的口氣跟她說話。他開始讓我很反感。我走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地說:“你父親是怎么教你該如何對待女士的?”
漢克憤怒地看著我。我說:“我找到了你想知道的東西,有關(guān)E-336。”
“你,”他用食指戳著我的前胸,兩頰通紅,喘著粗氣,“你給我小心點!”
說完,他大步流星地走開了。
漢克一走,我走上前,把手伸向艾麗:“你好,我是杰克·蘭德里。”
二十
“我想他好像不是很喜歡你?!蔽艺f。
“你為什么要那么做?”我可以看出艾麗很高興,但是不想表現(xiàn)出來。
“因為我不喜歡欺負(fù)人。”
“你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幫助。”
“誰說我要幫你了?”
“你插進來了。你真不應(yīng)該那么做。”
“我不喜歡他那樣跟你說話。”
“謝謝,我可以對付漢克·博丁。我不需要保護人?!?/p>
“這我相信?!?/p>
“你什么意思?”
“我這叫恭維。你處理得很好,比我強多了?!?/p>
她看上去有點平靜:“無論如何,我們的計劃是要你站在他那邊,而不是疏遠他?!?/p>
“我不覺得他有任何好的一面。再說,疏遠他更有意思一些?!?/p>
“他可以開除你?!?/p>
“你老板可以推翻他的決定?!?/p>
“除非謝爾莉想自己被開除?!?/p>
她說得有理?!拔也辉诤酰译S時都可以搬回紐約州北部地區(qū),再找個有線電視公司的工作,也許是排氣管廠。”我說。
“那工廠現(xiàn)在很可能已經(jīng)倒閉了,就像那里的其他公司一樣。”
“也對?!?/p>
她看了一眼手表:“招待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想謝爾莉現(xiàn)在需要我。”她站起來,“很高興見到你,杰克,真的很榮幸?!?/p>
我仿佛又看到了分手時的那一幕。
她留下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這些日子我很開心,對不起?!?/p>
旁邊是一張她的名片,乳白色的厚卡片上寫著她的名字:艾麗·希爾曼。名片斜放在浴室的水槽旁,她知道我起來后會看到。
這是她把大行李箱搬到我的公寓以后沒幾天的事。她的牙刷、絲質(zhì)內(nèi)褲和上班的換洗衣服都不見了。
在那個早上的晚些時候,我終于打通了她的手機,她聽上去無精打采,說她馬上要和人開個會,現(xiàn)在不能說話。她說她沒有生氣或不開心,只是覺得這樣對大家都好,我們想要的東西不同,僅此而已。
然后我聽到她對屋里其他的人說話,完全是另一個艾麗的聲音,熱情而友善,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燦爛的笑容。當(dāng)她回到電話上跟我講話時,又完全是公務(wù)腔調(diào)。
那個晚上我再次給她打電話。
“杰克,我不知道,”她說,“以前,我總覺得你心里有什么東西是冷冰冰的。但是現(xiàn)在,我知道那就是‘愛誰誰’的意思。”
我給她發(fā)了幾封長長的、真心的電子郵件。我發(fā)現(xiàn),通過鍵盤和電腦顯示器這些機械的東西更容易表達我的想法。她的回信很禮貌,但是很簡短。
我想她大概看到了我內(nèi)心的那些東西,而那些東西并不適合她。自從我青少年時代的那場噩夢起,我就在心中筑起一堵高高的圍墻,用最好的木材,確保每一塊木材之間都嚴(yán)絲合縫,沒有任何人能從縫隙中看到我的隱私。
但是,也許她還是能看到,或者她不喜歡我砌的那堵墻。
一個月以后,我和幾個朋友去洛杉磯市區(qū)的一個愛爾蘭酒吧里喝酒。酒吧的窗戶上用模擬的蓋爾體字刻著座右銘:“只要贏了球,我們負(fù)責(zé)續(xù)杯?!痹谀抢铮遗龅桨?,她一個人坐在一個小桌子后面,她穿著黑色的衣服,面前放著一杯黑色的酒——軒尼詩黑啤酒。我走到她對面坐下。
“嗨!”我說。
“嗨?!彼幸唤z猶豫?也許是我的想象。
然后我注意到,她的面前還有另外一個玻璃杯和一瓶滾石啤酒?!班蓿瑢Σ黄?,還有其他人坐在這里?”
“他去了洗手間?!彼f,“他喜歡里面那個壁畫?!?/p>
男廁所里有一幅壁畫,上面畫著一個豐滿的金發(fā)女郎笑著指向小便池?!八粫戳水嫴恢涝撏睦锬虬桑俊蔽艺f了一個老典故,“你們約會多久了?”
她聳聳肩:“我們還不算約會,真的。這回好像是第二次一起出來吧?!?/p>
“噢,”我回了一個長長的、尷尬的沉默,“今晚的樂隊不怎么樣,是不是?”
“實在不怎么樣?!彼胶椭?。
又一陣沉默。我拿起她約會對象的滾石啤酒瓶轉(zhuǎn)過來:“嗯?!?/p>
“什么?”
“這上面寫著,‘拉特羅布釀造有限公司,密蘇里州圣路易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