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了?”
“過去寫的都是‘拉特羅布釀造有限公司,賓夕法尼亞州拉特羅布市’,但是現(xiàn)在被百威公司改成了這樣。就像紐瓦克市,好幾個州都有叫這個名字的城市?!?/p>
“那是夠狡詐的?!?/p>
“也不算狡詐啦!人家只是把你最感興趣的東西都寫在標簽上,然后直接印在玻璃瓶上。你想知道的不過是啤酒公司的名字?!?/p>
“除非它上面也寫著圣路易斯市,而不是紐瓦克市?!彼难劾镩W爍著神秘的光芒。
酒吧樂隊正在演奏一曲后朋克風格的《在你居住的那條街上》,或是重金屬的《我在流血》,那些人很難搞清楚自己在唱什么。
“但是誰在乎它到底是哪兒產(chǎn)的?”我說,“如果你喜歡這啤酒,認出牌子就夠了?!?/p>
艾麗歪著頭詭秘地看著我:“你是在說啤酒?”
我微笑著正準備回答,但是一個英俊的高個黑發(fā)男子走了過來。
他清了清嗓子說:“對不起,這是我的位子?!?/p>
二十一
晚餐前的雞尾酒會是在大會議室外面的小房間里舉行的。低矮的天花板上掛著一個大大的橫幅,上面寫著“歡迎哈蒙德航空公司”。
他們提供果汁、朗姆酒,還有放在高腳杯里的香檳。房間里面的聲音越來越大,喧笑聲越來越高,因為喝醉的人越來越多。漢克似乎是個例外,他正在和雨果說話,看起來非常生氣。艾麗已經(jīng)去了謝爾莉的套房,討論晚上的日程。我站在那里,拿著一杯朗姆酒到處張望,有人悄悄地走過來。其中一個是我見過的在樓上說悄悄話的人,我想,他們的竊竊私語被我撞破了。
“你是杰克·蘭德里吧?”
問我的是個金發(fā)男子,他是公司財務(wù)總監(jiān)約翰·丹齊格,另外一個人是艾倫·格羅根。
“你是約翰·丹齊格?”我跟他握了握手,然后循規(guī)蹈矩地說我是代替麥克·左恩來開會的。出乎我的意料,約翰沒有說我的責任有多大那類客套話,只是說:“對不起,我剛才在樓上對你無禮了?!?/p>
“無禮?”
“剛才我和格羅根在樓上聊天的時候,走過的那個人是你吧?”他用NPR電臺播音員那樣愉快平穩(wěn)的男中音說。
“噢,那是你們?看起來好像在談很嚴肅的話題。”那就是說,他看到了我從艾麗的房間里出來,如果他知道那是艾麗房間的話。
“我們談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他說,“但是有些敏感,這就是為什么艾倫反應(yīng)過度的原因?!?/p>
“不用擔心?!蔽艺f,但我知道,在走廊里看到我而突然終止談話的不是艾倫·格羅根,而是約翰·丹齊格自己。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拿這么個小事情大做文章,也許他擔心我聽到了什么。不管怎樣,他和約翰當時大概過于精神集中而沒有注意到我從哪里出來?!澳敲矗铱梢詥杺€問題嗎?”我問。
丹齊格警惕地看著我:“當然可以?!?/p>
“咱們公司的財務(wù)主管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左右看看,然后走近我,神秘地說:“沒人真的知道?!?nbsp;
“那你知道嗎?”
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別告訴別人我不知道?!?/p>
“說正經(jīng)的,”我說,“我真的不知道財務(wù)主管一般都做什么,除了……監(jiān)控什么事情?!?/p>
“我也希望能明白地告訴你?!?/p>
“難道說,如果你告訴了我工作實情,就不得不殺了我?”
“事實是,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工作實情,能把咱們兩個都說睡著了,”丹齊格說,“因為實在是太枯燥了?!?/p>
有人拍了拍丹齊格的肩膀,是公司的首席財務(wù)官羅恩·斯拉特里。他是個矮小緊湊的人,頭頂光禿禿的,長著兩個扇風耳,戴著一副厚厚的黑邊眼鏡。羅恩穿著一件藍色夾克和白色襯衫,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沒有穿灰色西服,他是那種可以穿著灰色西裝睡覺的人。丹齊格跟我說了聲抱歉,然后兩個人轉(zhuǎn)身交談去了。
“嗨,我的同屋,原來你在這里?!苯芊颉だ倌プ∥业母觳仓?,“感覺還不錯吧?”
“是啊?!蔽艺f。
他思索了一下,看起來像是在找話題,然后說:“這里的所有人早就互相熟悉,大家彼此關(guān)系密切,像條咬合緊密的循環(huán)鏈。你需要我給你介紹什么人認識嗎?”
我正要告訴他很感謝,但是不用了,突然有人用餐具敲著玻璃杯發(fā)出叮叮的聲音,房間里安靜了下來。謝爾莉站在歡迎橫幅下面,燦爛地笑著。她穿了一件長長的象牙白絲裙,外面套了一件深藍色夾克,戴著一副寶石鑲嵌的大耳環(huán)。艾麗就近站在她身后,翻看著手里的文件夾。
“女士們、先生們,”謝爾莉說,“或者只是‘先生們’?!比巳褐邪l(fā)出禮貌的笑聲。
克萊夫在底下大聲地說:“那樣反而把我們中的絕大部分人排除在外了?!边@下笑聲大爆發(fā)了。凱文站在克萊夫的旁邊,湊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略帶色情地調(diào)侃著艾麗。他大概只想私下悄悄說,卻被我聽到了。我真想把這家伙抽到原木墻壁上,把他釘在鹿角上。然而,我強忍著憤怒,慢慢地冷靜下來,什么都沒有做。漢克、雨果和巴洛都站在一起。我看到漢克對雨果說了些什么,雨果點了點頭。
“好了,現(xiàn)在大家都認識我了,”謝爾莉緩緩地說,“我總是向往著做到最好。歡迎大家來參加哈蒙德公司這個傳統(tǒng)活動,我感到很榮幸,能在國王奇努克度假村跟大家一起參加本年度的高管年會。能離開霧蒙蒙的洛杉磯,我們大家都很高興,是不是?”
她笑了,停下來等著大家笑。但是沒有人笑,她接著說:“好了,我自己都等不及了。從我來到哈蒙德航空公司的那一分鐘起,我就聽到了很多關(guān)于這個著名高管年會的故事。”她停頓一下,“有些話我就不重復(fù)了?!?/p>
有人開始低聲地笑了。
“那是你們說的吧 ?‘在國王奇努克度假村發(fā)生的事情,就讓它留在那里好了?!蚁胛揖鸵滥鞘鞘裁匆馑剂??!敝x爾莉說。
“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有人說。
“要想跑,現(xiàn)在還不晚。”又有人說。
“要想跑,現(xiàn)在還不晚,嗯?”她重復(fù)著,微笑慢慢減退,“想跑說起來容易,在這里至少要先在水里游很長時間,才能游到最近的機場。”
她很好地掩飾著,假裝喜歡這些暴發(fā)戶的粗話,但是同時,可以感受到她的強硬。就像她想做好一項運動,但是有一些底線她會堅守,絕不會讓人對她太過分。她看起來想要馬上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公司總部,回到她的大辦公室,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接待重要客人,當她的首席執(zhí)行官,而不是像一個在校園兄弟會里打混的女孩兒一樣,與男人們周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