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到金光迎著一堆人走了上去。
這么說,那位姓梁的,無比高貴的先生終于是大駕光臨了?!
我忍不住心底冷笑,毫不猶豫地抬頭,對男孩子說:“走!我們?nèi)ズ染??!?/p>
走到側(cè)門邊,男孩兒從壁櫥里拿出一件黑色的長風(fēng)衣穿上,換了一個造型,又是另一種姿態(tài)——現(xiàn)在看起來倒真有幾分職場人士的味道了。我笑,也取出自己的藍色小羽絨服穿上,悄無聲息地跟他走出大廳。
來到門口,我沒有出入卡,正十分猶豫,便看到男孩兒招手讓我跟上,然后,大步流星地走進了一間保安室。
保安抬頭想要詢問,他直接說:“劉昌平讓我過來找一份資料。就是那個……”他報了一個資料的名字,保安便恭敬地起身找資料。保安一離開,他便帶著我往里走,穿門進入里間,然后從里間的另外一扇門離開。
當(dāng)我站在會所外面的時候,心里還覺得十分稀奇,問他:“劉昌平是誰?”
他說:“會所老板!”
“你朋友?
“我看過他的簡介,就在會所大廳里!”
“……”
然后,他問我:“你有車嗎?”
我這樣子像是可能有車的嗎?我可憐兮兮地搖頭,繼而把滿懷期待的眼神投向他。
他點頭,走到了馬路邊,攔下了一輛自行車。然后,兩分鐘之后,自行車的原主人打出租車走了,他跨上自行車,歪一歪腦袋,招呼我說:“上車……”
月光斜下,把他的身形遠遠投射到地上,拉成一片頎長的微暗黑影。我抬頭,看他隨意搭放在自行車上修長的手臂;看他噙在唇角一抹似有若無的淺淡笑意;看他被月色柔融了輪廓線條的英俊側(cè)臉,不需要動腦筋,腦海里便自然浮現(xiàn)出四個字——灑脫不羈!
街道很寬闊,這條道路甚是僻靜,路上過往的車輛行人不多,自行車輪壓在路面上,壓出一陣細密的“沙沙”聲,像是一群啃噬桑葉的貪婪的蠶。
所謂“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大抵便是如斯境界吧!
說好了是我請客,所以,我們離開了那個高檔次的酒會之后,在酒吧里喝的,反倒全是價格極便宜的酒。
我有些慚愧,他笑笑地說:“酒會太拘束!喝酒固然需講究酒的品質(zhì),其實最重要的,還是一種豪放痛快的感覺。”
真是說到我心坎兒里去了!
我笑,給他斟酒,說:“我現(xiàn)在朝不保夕,確實請不了你喝好酒,不過將來……”有些遲疑地瞅著他——萍水相逢,一酒酬知己,還會有將來嗎?
他卻毫不遲疑地接話了:“將來,我一定好好讓你出一次血,把這次欠下的好酒通通補回來?!?/p>
算是一個口頭契約?算是吧!
酒太香,頭腦里有些沉沉的微醺;酒太濃,身體里有些綿綿的暖意。
說是要豪放飲酒,其實一開始,還是放不開,尤其是我,總有些拘謹。然而,酒這個東西,最是能夠讓人松懈面具。我倆的話題天南海北,似乎各不相關(guān),卻又總會在某些小細節(jié)上,不經(jīng)意地,帶出某種難言的默契。感覺很輕松,很溫暖,很舒服,越來越隨意。
說不清是從哪一個瞬間開始,我倆便突然暗中較上了勁兒,喝酒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大抵好酒之人,骨子里都存著幾分“拼酒”的潛意識和爭勝心吧?!
我從來從來都沒有喝醉過,從小到大,無論出于何種理由,在什么樣的場合喝酒,真的從來從來也沒有喝醉過,唯一的例外,就是那一晚。
酒醉似乎是瞬間發(fā)生的。我記得自己在天地旋轉(zhuǎn)前的一秒鐘,似乎還在跟他探討一個諸如“什么是粗,什么是細”或者“花非花,葉非葉”之類的無比高深的禪宗問題——天知道我怎么會在醉酒之際如此高深?!
他似乎答了我一句話,但我的耳朵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聽不清楚。
我聽清楚的,是他略一停頓之后,忽然笑笑地看著我,說出來的另外一句話:“你輸了,魯西!”
他為什么竟然知道我叫魯西?
我真的被這忽然從天而降的兩個字砸中了,砸得暈頭轉(zhuǎn)向,抬頭看了他一眼,試圖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些什么,卻終究只是在他那幽深復(fù)雜難懂的眼神中,奮不顧身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