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知己一人誰是(5)

步步驚心(新版) 作者:桐華


十三阿哥說:"見者嘆曰:'蕭蕭肅肅,爽朗清舉。'或云:'肅肅如松下風(fēng),高而徐引。'"

我一拍十三阿哥肩膀,笑著說:"正是!嵇康是陽剛的、健康的,是金色陽光下一株高挺的青松,積雪壓不垮,寒風(fēng)吹不倒。"我忍不住重重地嘆氣,無限神往地慢聲誦道:"可謂尚氣任性,慷慨激烈,何為丈夫?此為丈夫!"

十三阿哥大概從沒聽到女子公然談?wù)搩A慕男人的皮相,越聽眼睛越直,聽我說完后,看著我的表情半天沒有聲音,最后嘆道:"真名士自風(fēng)流!"

不可否認(rèn),剛開始和十三阿哥結(jié)交時,我是存著私心的。畢竟從表面上看我是八爺這邊的人,姐姐更是八阿哥的側(cè)福晉,而歷史卻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獲得了這場戰(zhàn)爭的最終勝利。我雖然不可能扭轉(zhuǎn)歷史,但我可以盡力給自己留條退路。

可經(jīng)過這次交心暢談,我真的認(rèn)為他是我的知己了。畢竟在這里,誰會認(rèn)為本質(zhì)上每個人生來就是平等的?誰會認(rèn)為即使是天子也沒有權(quán)力讓所有人都遵照他的要求?雖然他只是因為推崇嵇康而對現(xiàn)存的文化體制有所懷疑,雖然他只是因為本性灑脫不羈,所以才曠達包容,但對我而言已經(jīng)足夠令人驚喜了。

等我們喝完酒,十三阿哥送我回貝勒府時,天已黑透。十三阿哥雖已放慢了馬速,我還披著件他為我借來的披風(fēng),卻仍然感覺有些冷。他扶我下馬后,我道:"你先去吧!"

他想了想說:"還是我自己和八哥說清楚。"

我笑道:"他們不會對我怎樣的,我姐姐不會舍得的。"他一笑沒有理我,自顧上前拍了門環(huán)。

我看他執(zhí)意如此,也就隨他。門很快就開了。兩個開門小廝見我和十三阿哥并排立在門前,大驚下忙請安。十三阿哥淡淡道:"起吧!去給貝勒爺報個信,就說我來了。"一個小廝立即飛奔而去,另一個忙掩了門,領(lǐng)著十三阿哥往前廳而去。我向十三阿哥點點頭,自行回姐姐屋。

我回到屋子里時,別的丫頭都不在,只有巧慧陪伴在側(cè)。

姐姐臉色鐵青,看著我,說:"你應(yīng)該還記得我說過'只此一回,再無下次'。"

我站在那里,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和朋友一時興起游玩在外的事情,我在現(xiàn)代是經(jīng)常做的,可是在古代,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竟然讓周圍的人反應(yīng)這么大,我不禁嘆氣再嘆氣。

我一直沉默地站著,因為我覺得我沒有辦法和姐姐溝通這件事情,我們有著三百多年的代溝,姐姐也一直一臉無奈,傷心地看著我。

默立了半天,最后姐姐疲憊地揮了揮手說:"下去吧!"

我看著她的樣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可我實在不覺得我做錯了什么。在這里我已經(jīng)失去了很多東西,我不想連自己交朋友的權(quán)利都被剝奪,即使這樣做傷了姐姐的心。最后,只得默默轉(zhuǎn)身回房。

早上醒來時,時辰已經(jīng)不早。我仍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眼睛望著帳頂,想著昨晚和十三阿哥在外面的事情,越想越開心,恨不得立即再找他去喝酒。

正沉浸在這個時代中也能找到一個知己的喜悅中,帳外的丫頭叫道:"小姐,貝勒爺打發(fā)人來叫你過去。"

我一聽,忙翻身坐起,收拾停當(dāng)后,惴惴不安地隨候在外面的太監(jiān)而去。

到了書房門前,李福正立在門口,替我推開門,讓我進去。他留在門外拉上了門。隨著"咔嗒"一聲關(guān)門聲,我強自冷靜了半天的心終是開始狂跳。

八阿哥一身月白長袍,正立在一只半人高的青瓷甕旁,甕中隨意插著十幾卷卷軸字畫。聽我進來,他沒什么反應(yīng),仍舊姿態(tài)閑雅地看著窗外。陽光透過六棱格的窗戶打進來,照在他的臉上,斑斑駁駁,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昨晚十三阿哥說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不敢吭聲,只能呆立在門口。過了半天,他轉(zhuǎn)過身子,臉上帶著微笑,問:"你昨天和十三弟干什么去了?"

我想了想,問:"十三阿哥沒有和你說嗎?"

他道:"我現(xiàn)在在問你。"

我心亂如麻,但仔細一想又覺得昨日雖說有些出格,可畢竟沒什么不可對人言的,遂坦然凝視著他的雙眼道:"十三阿哥帶我去一個地方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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