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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節(jié):卡夫卡 第2部菲利斯(9)

卡夫卡 作者:(英)尼古拉斯·默里


然而,所有這一切都可以忽略,他正愛著菲利斯,依戀她,想念她,需要她。11月23日,卡夫卡在給她的信中寫道:"最親愛的,噢,上帝,我是多么愛你!"

1912年11月底--在這將要過去的一年中,他的創(chuàng)作和感情生活中發(fā)生了多少值得一提的事情啊--卡夫卡向菲利斯提起了一篇"小故事"。已經(jīng)寫到第六章的《失蹤者》此時又被擱置一旁,卡夫卡開始著手創(chuàng)作他的第二部重要作品《變形記》。同《判決》一樣,這篇小說也是直接脫胎于個人經(jīng)歷--盡管由于內(nèi)容新奇而且極富想像力,它顯得有些不夠真實,不能被簡單地看作"自傳體"小說,這一點同前一篇小說也不無類似??ǚ蚩◤乃纳钪屑橙×舜罅克夭模汗⒗锓忾]的環(huán)境以及住在里面的人所感受到的奇特的壓抑,在外表上從人轉(zhuǎn)變?yōu)榉侨?,冷漠的家庭環(huán)境等等,從中提煉出了《變形記》。假如奧特拉曾經(jīng)在《判決》中看到過尼克拉大街36號公寓的影子,那么她必定能從這篇小說中辨認出自己家的布景。如果說《失蹤者》發(fā)生在想像中的美國,是在幻想中向另一個更光明的世界飛躍的產(chǎn)物,那么《變形記》則重新返回到布拉格那封閉可怕的世界。

卡夫卡寫信告訴菲利斯,"顯然是出于絕望,我懷著一種無比強烈的渴望,要把自己全部傾注到故事中去。我被許許多多的事情困擾著,關(guān)于你我不明究竟,又完全沒有能力應(yīng)付辦公室里的事務(wù)……好幾天以來,我?guī)缀跞找共荒艹擅?;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相對不太要緊的事情,然而它們也盤繞在我的心里,讓我心神焦慮"。在這樣的前提下,卡夫卡很難寫出一篇基調(diào)歡快的小說,他自己承認,這篇新作品"惡心得出奇"。他希望把它朗讀給菲利斯聽,但給她朗讀這篇小說,"同時還非得握住你的手不可,因為這個故事有點嚇人。它名叫《變形記》,會叫你怕得要命,而你也許一個字都不想聽,因為,唉,我每天給你寫的信已經(jīng)夠讓你害怕的了"。他擔(dān)心作品中流露的情緒過于沮喪:"可能我根本就不該寫",但另一方面,他把寫作這篇小說看成了一種驅(qū)邪的方式:"誰知道呢,我寫得越多,我自己就越是獲得解脫,也許對你來說我就變得越純潔、越配得上你,不過肯定還有許多東西要從我心里拋出去,而為了完成這件給人極大快感的事,夜再長也是不夠的"。這里他使用了"越純潔"這個詞,向我們揭示出,對他來說,寫作的過程就是從自己的身體里排除雜質(zhì)的過程(他曾告訴布洛德,《判決》結(jié)尾的一句話讓他想到的是一陣猛烈的射精),"快感"這個詞也暗含著將寫作與性愛相比擬的意思,菲利斯很可能注意到了這一點,并把這當作戀人性格古怪的另一處佐證。盡管我們不能說卡夫卡對待性愛的態(tài)度是"禁欲的",我們同樣不能說他視性愛為一種極其愉快的經(jīng)歷。只有寫作才會給他帶去最強烈的滿足感。

11月24日是個星期天,這天上午,卡夫卡給他的朋友奧斯卡鮑姆和馬克斯布洛德夫婦朗讀了《變形記》的第一部分。這是卡夫卡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上獲得突破的一年(盡管《失蹤者》只完成了一部分)。卡夫卡的小說最為讀者熟悉的是它那戲劇化的特征,這一點尤其被一些演員和劇作家看重,比如史蒂文伯克夫1969年第一次把格里高爾薩姆沙的故事搬上了舞臺,在倫敦的圓屋劇院上演,1976年又在英國國家劇院演出,并從那里流傳到了世界各地。正如伯克夫所指出的:"卡夫卡的想像力最震撼人心的地方在于,這是一個被判有罪的人的想像力,他以不加掩飾的強度注視著他的宇宙中的每一片碎片,盡管有時敘述的語氣冷酷而嚴厲"。

小說的主人公格里高爾薩姆沙同卡夫卡的景況類似,他和父母住在一起,痛恨辦公室的工作,借助虛無的夢幻逃避現(xiàn)實,變成甲蟲之后,他的話誰也聽不懂,似乎壓抑的生活使他患上了失語癥。當格里高爾被父親追趕時,"格里高爾的任何請求都無濟于事,事實上誰也聽不懂他的請求;他越是溫順地扭動他的頭,他的父親就越是使勁地跺著腳"。這篇小說極富卡夫卡特色,善于通過逼真的細節(jié)描寫來營造奇異的、非自然的環(huán)境,用高度的寫實主義來承載新奇虛幻的內(nèi)容。小說生動地、戲劇性地表現(xiàn)了恐怖感、自我嫌棄、痛苦和幽閉恐怖癥。這些正是卡夫卡在那個時期所體會到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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