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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可謂是噩夢之夜,三個車庫的學生車主們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車子被人惡意劃傷了車身,細細一數(shù),每輛車子基本都有五六道明顯的劃痕,其造型多是大漠孤煙直,也有長河落日圓,還不乏大叉和抽象的王八。
而且搞破壞的人極其專業(yè),想來是用了金屬銳器,所以那么多臺車都沒有響過警報器。選的時間也恰到好處,正是周四,本地學生大都逃課回家去了。及至月黑風高,人跡罕至,一鼓作氣,連下三庫。
學校因為實行機動車進校門時要用駕照換準入證的制度,偷汽車是不可能的,所以當初修車庫時忽視了安保工作,說好了一個車庫配一個保安,其實從未到位。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措手不及。車主們看著愛車身上這些忽如其來的文身當然不干,紛紛要找后勤部和武保處算賬。孰料學校這個時候倒是推三阻四,只說嚴查兇手,閉口不談責任賠償?shù)氖???傊粫r間,曾經(jīng)處在關系蜜月期的車主協(xié)會跟學校后勤部變成了對立雙方,并且極有可能對簿公堂,舉校上下無數(shù)人都幸災樂禍地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好戲。至于車主協(xié)會內(nèi)部,更是熱鬧非凡,有人嚷著叫律師,有人嚷著叫電視臺,還有人顯然繼承了當年父母動遷房子時的悍烈遺風,嚷著要去校長辦公室吵架。
和這些聒噪的叫聲相反,程讓還是那么淡定從容。
他那天晚上很走運,碰巧和父親去參加一個應酬飯局,因為程父席間喝了不少酒,所以是程讓開車把他送回家的,索性就在家中過了夜。原本最讓程讓厭惡的飯局無形中幫他躲過了一劫,成為車主協(xié)會中那極少數(shù)的幾個幸運兒之一,被其他人眼紅不已。
盡管如此,程讓作為老資格會員,又一直是會長武元的智囊和公關顧問,這個時候還是匹夫有責的。況且這次的事故用意明顯,就是針對有車族。程讓能躲第一次,難說能躲第二次、第三次。而且他看得很清楚,學校其實也在避重就輕:嚴查兇手,說是不抓不足以平民憤,其實很難抓到;再說抓住那個文身大師又能如何?學校里抵制有車族或者只是純粹眼紅的學生浩浩矣,下次保不準又冒出來另一個——眼下的當務之急,倒是讓學校加緊車庫的安全監(jiān)控,不但要有人值班,還必須加裝攝像頭。
按理應該全權(quán)代表車主協(xié)會利益的會長武元今年大三,無奈出身機械自動化學院,是個技術派,在和善于扯皮的學校官方機構(gòu)打交道方面毫不在行,聽了軍師程讓的話還是信心不足?,F(xiàn)在車主協(xié)會上上下下都群情激奮,不談賠償卻談保安,他們能聽?
程讓說:“當然不是。學??隙ú粫馊抠r償,但賠償還是要喊的,得鬧一鬧,讓學校重視。等我們不喊賠償,假裝降低要求說要加強安保,多裝幾個攝像頭,學校估計會答應的——而且這么一來,校方派來的談判代表在領導那里也有了臺階和功績,以后還不是有事好商量了?”
武元被他這么一點化,如醍醐灌頂,夸贊程讓狡猾狡猾地。
要鬧,自然就要鬧得明目張膽一點,于是就有了那年的汽車示威大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