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太后略略抬手，眾宮人侍立當(dāng)?shù)?。待楊策行禮后退下，她行至女兒跟前，望望輕渺的煙波月色，握住女兒的手："皇兒好雅興，夜風(fēng)涼得緊，可覺得冷？"

"兒臣乏了，先行告退。"寧歌緩緩抽出手。

"你就這么憎恨我嗎？"華太后伸臂攔下。

"恕兒臣失禮，先行告退。"寧歌垂眸靜聲道。

"站??！"

剛剛行出兩步，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怒喝，寧歌身子一僵，立于瑟瑟夜風(fēng)中。

華太后扳過她的身子，眉目間襲上沉沉的怒氣："你究竟要與我慪氣到何時(shí)？"

見她螓首低垂、眸光冷定、不欲言語的樣子，華太后不由得愈加氣惱："這就是湘君公主的氣量？當(dāng)女兒的，怎能與母后這般鬧心？你躲在寒拾寺一月，我由著你，回宮一月，我三番兩次前去鳳凰銅闕瞧你，而你給我什么臉色？我念著你心氣兒還不順，由著你的性子，給予你時(shí)日，如今事過境遷，你還要怎樣？"

寧歌僵立不語。

一番疾言厲色，女兒仍是無動于衷，華太后卻曉得她聽進(jìn)去了，于是緩下臉色："都過去了，皇兒，只有你我相依為命。"

"事過境遷？母后覺得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寧歌陰恨地望著母后。

"難不成你要一輩子與母后不相往來？"華太后含笑反問道。

"兒臣永遠(yuǎn)不會忘！"她的眼梢挑起一抹冷峭。

"你想如何？為你的二皇兄復(fù)仇？殺了母后？"冰冷的芒色，怨憤的目光，華太后心驚肉跳。

"兒臣說過，兒臣會！"寧歌的眼角凝出絲絲冷霜。

"兩月了，皇兒還未想到復(fù)仇妙計(jì)嗎？"華太后微諷道。

寧歌心頭驟怒，恨不得手中握有一柄匕首，只要輕輕推過去，毒殺二哥的兇手就魂歸黃泉……

怒、悲、酸、驚、澀，心底百般滋味翻滾，最終化為一個字：累。

是的，她很累，只想一人靜靜地呆著，誰也不見。

她低啞道："無須妙計(jì)……"

未及告退，她舉步離開，再也不想面對母后，只想遠(yuǎn)遠(yuǎn)地逃開……

華太后拽住她，將一柄匕首放在她的掌心："你要復(fù)仇，就用這匕首殺了我。"華太后指著自己的心口，朱唇吐出決然之語，"往這里刺進(jìn)去，就可以為你的二皇兄復(fù)仇。"

錯金烏柄，銀白刀身，光寒深寂秋夜、荒涼西洲。

寧歌怔怔地盯著匕首，手指緊緊扣著烏柄，森白刀光與雪白手背相映，幾乎耀花她的眼。

凝視半晌，她終于抬臉："母后為何一再欺瞞兒臣？"

華太后觸及她陰寒而哀傷的目光，心痛道："很多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樣。"

眉心涌上辛辣熱流，寧歌竭力忍住，哀傷地問道："是嗎？母后可曾記得答應(yīng)過兒臣什么？"

華太后不忍見女兒如此痛楚，哀緩了嗓音："記得，我只能說，并非你想象的那樣簡單。"

寧歌抹去淚水，握緊匕首："母后不怕死嗎？"

華太后的鳳眸凝聚起一束堅(jiān)定而冷冽的光："你要復(fù)仇，我成全你，這是你唯一的機(jī)會，錯過了，再也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