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愈之后,寧歌給她兩種選擇作為報答,其一為她尋一門好姻緣,其二留在宮中。肖挽雪陳述心意,自愿留在宮中侍候公主。
轉(zhuǎn)眼中秋已至,圓月皎皎,如冰如潤。濃稠如練的月華灑照寰宇,卻是那般涼,灑于長長的蘆葦與荒草上,仿佛覆著一層淡淡的霜色。
中秋之夜,華燈高張,巨燭明耀。橘紅光影下,瓊臺、玉闕恍如九天之上的瓊閣仙闕。
十里煙波上,宮燈稀疏,衣袂飄舉,一雙影姿乘風獨立、傲然絕世。
"臣已查明,肖挽雪確是素州人氏。"清輝映上楊策的臉龐,尤顯沉穩(wěn)淡定。
"千真萬確?"寧歌淡淡地問。
"千真萬確,肖姑娘所言,與臣所查,并無出入。"楊策的嗓音沉朗如皎月,卻倏的低沉三分,"若公主不信,為何將她留在宮中?"
"不是不信,以防萬一罷了,畢竟她救過我。"寧歌望向西洲上晃動的碎銀子。
湘君公主要查她的底細,是明智之舉。只需聽過肖挽雪之言,探其口音,楊策便知她是不是素州人氏,然而,即便她真的是素州人氏,又能了解如何?然而,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忽起一念:"臣救過公主數(shù)次,公主可信得過臣?"
寧歌笑望著他:"若是信不過,將軍會在此么?"
相距不過三步,他淡淡笑著,剛毅的面容上似有暖意縈繞,眉梢眼底皆是揶揄之色,似無君臣、尊卑之分,剎那間,寧歌覺得頰邊似是火燒,一路燒至頸項。
楊策溫暖的笑意綿綿而來,令她無法招架:"此處風涼,中秋佳節(jié),公主不該在此吹風。"
她望向朦朧煙波,雙眸凝了微霜:"照你所說,我該在何處?"
秋風掃來,婆娑樹影晃了一地,他的衣袂飄拂若風,與地上的黑影相映成趣。
"皎潔月色,公主該與太后把酒賞月。"他笑了笑。
"將軍覺得月色皎潔嗎?"寧歌縱聲輕笑。
"太后是公主的母后,如今,公主只有太后一個親人。"楊策望見她眼底的哀傷。
"將軍想家人了吧,自那年北上,將軍從未回過建康呢。"寧歌大有深意地說。
"臣有一女,多年來聚少離多,她該是恨我的吧。"楊策輕嘆道。
他與原配夫人育有一女,名思薇,小小年紀卻驕縱蠻橫,府里無人不懼。
寧歌有所耳聞,對于這個小姑娘倒有點好奇,信口問道:"將軍可有想過闔家遷至洛陽?"
楊策笑得高深莫測:"時機未到。"
她望著西洲萬頃煙波浩渺,如霧朦朧,如野荒涼。他站在她的斜后側(cè),抬手撫上她的細肩,想要擁住她纖柔的身子,給予她些許撫慰與溫暖,卻猶豫地僵住……
眼眸一轉(zhuǎn),十里煙波盡處,鳳羽華蓋雍麗從容而來,錦帳飄拂如幟。當中那人鳳冠嵯峨、風姿傲凌,正遙遙望過來。
楊策一驚,垂手道:"臣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寧歌一怔,望見母后徐步走來,又聞楊策低聲道:"公主記住,太后是公主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