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還是安生在此參研佛法,旁的事,無須過問。"華太后斷然道。
"臣媳遵旨,倘若母后不能容人,每個夜里,臣媳會候著母后的懿旨--白綾,鴆酒,或是……"
"皇嫂不必等候母后的懿旨。"輕細的嗓音,仿佛冰水浸過那般冷酷瘆人。
內堂一立一跪的兩人聞言,霍地轉眸而來,但見湘君公主走來,眸中幾許清寒。
寧歌勾出一記柔美的冷笑:"母后想要誰死,誰也躲不過,皇嫂,是不是?九華殿侍候皇兄的宮人皆已處死,皇嫂是生是死,全憑母后一句話。母后,生,還是死?"
望著女兒有恃無恐的目光,華太后心中雪亮--女兒要保下秦弦。
如果秦弦身死,與女兒之間的裂痕恐無修復之日,她太清楚女兒的脾性--若是狠心起來,女兒絲毫不亞于己。
一番曲折心念,華太后悠聲緩緩道:"你皇兄已去,皇后移至香木堂參研佛法,我甚感欣慰,今起,皇后秦氏封'燕國夫人',禁足香木堂。"
秦弦垂首幽然一笑:"謝母后恩典。"
寧歌斂衽行禮:"兒臣恭送母后。"
華太后拂袖而去,鳳袍曳地逶迤,行過,冷風拂面。
秦弦仍舊跪在蒲團上,一襲青衫圍住如玉秾滑身子,尤顯裊裊凄楚;一頭青絲只以翠色錦帕縛住,往昔嫵媚容顏褪盡妖冶,惟余清素與簡約。
"謝公主。"她手挽檀木佛珠,一顆顆地捻動。
"皇嫂放心,我絕不會讓母后下手。"寧歌笑意溫潤。
"公主為何救我?公主不是該恨我的嗎?"秦弦不解地問道。
寧歌立于窗前,閑看前庭青碧古木,枝干遒勁高拔,碧葉深淺層疊,碧壓壓地籠罩了整片天地。她無聲地冷笑:"你只不過是母后的棋子。"
秦弦微微闔目,一行清淚滑了下來:"自用了相思香與焚心散,陛下性情大變,我傳太醫(yī)來瞧,太醫(yī)只說陛下夙夜焦慮、憂情過甚,只需靜養(yǎng)便可。服了幾副藥,陛下果有好轉。未曾料到陛下的病癥如此反復,數(shù)次下來,三名太醫(yī)皆言如此,此時我方明白,那些太醫(yī)聽命于母后,怎會診治陛下?"
語聲平靜如微風拂柳,卻是極力地壓抑著內心的悲愴與悔恨。
眉眼酸熱,寧歌垂下墨睫,珠淚隨之落下:"事已至此,皇嫂無須自責。"
那時,她決意斬斷本不該發(fā)生的癡戀,決意避開二哥。若非如此,或許便可發(fā)現(xiàn)二哥并非身染惡疾、而是持續(xù)不斷地中毒……二哥的離去,她也推了一把,她也是兇手之一,正如皇兄寧澤七竅流血而亡,她是間接的兇手。
秦弦兀自說下去:"陛下日漸萎靡憔悴,神思倦怠,時常認不得人,在滄浪行宮療養(yǎng)的時候,我沒有再用相思香與焚心散,陛下氣色大好,跟以往沒有兩樣,此時我才懷疑會不會是相思香與焚心散的緣故?;貙m后,我再也不敢用,然而,母后早已曉得我的一舉一動,我不用,自有內侍悄悄給陛下用。那內侍是生手,用量多了,陛下……陛下毒氣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