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文版序(1)

理性的邊界:博弈論與各門行為科學的統(tǒng)一 作者:(美)赫伯特·金迪斯


世界永恒的奧秘在于其可理解性。

犃犾犫犲狉狋犈犻狀狊狋犲犻狀離開自然歷史,數(shù)學便貧瘠不堪;離開數(shù)學,自然歷史便令人困惑。

犑狅犺狀犕犪狔狀犪狉犱犛犿犻狋犺對于一般生命形式,特別是人類,博弈論是理解其動態(tài)變化的關(guān)鍵。生物不僅參與博弈,還會動態(tài)地改變其參與的博弈,并因而演化出其獨特的個性。

由于這層原因,本書的內(nèi)容對于從生物學、心理學和經(jīng)濟學到人類學、社會學和政治科學的各門行為科學都甚為根本。輕視博弈論的學科,將因其輕視而變得更糟———事實上,是越發(fā)更糟。

我們?nèi)祟愑袠O其了不起的能力,去推理以及利用推理結(jié)果去改變我們的社會存在。許多物種中的社會交往都可用博弈論加以分析,然而只有人類,能夠在告知規(guī)則后展開一場游戲(博弈)。演化和推理在形成人類社會和策略互動的過程中相互影響,這便是本書的基礎。

不過,博弈論并非包羅萬象。本書將系統(tǒng)批駁當代博弈論的一個主流偏見,即如下觀念:人類是理性的,在這種情況下,博弈論足以解釋所有的人類社會存在。事實上,博弈論與各門行為科學所提出并擁護的思想乃是互補的。對博弈論擁躉的言過其實,一些行為科學家的反應是拋棄博弈論;然而,離開淵博的社會理論,博弈論只不過是唬人的技巧,而離開博弈論,社會理論則只是一項殘破的事業(yè),意識到這一點,那些行為科學家可能要因此而反思其主張。

博弈論中盛行的文化維護著博弈論的自負,使得博弈理論家在研究社會理論時既不關(guān)心事實,也不關(guān)心其他社會科學的理論貢獻??峙乱仓挥懈鏖T行為科學的封建式結(jié)構(gòu),才可能容忍如此明明白白的荒謬觀念盤踞在一群聰慧開明的科學家之間。博弈理論家的行為,就像俗語所說,手里提著錘子看什么問題都是釘子。

在本書中,我將直截了當,從寬泛的社會事實出發(fā)———這些社會事實取自行為決策理論和行為博弈論,以便向讀者糾正這種偏激的看法。博弈論是一把奇妙的錘子,簡直是魔錘!但是,它也就只是一把錘子而已,并非社會科學家工具箱里的唯有之物。

博弈論最根本的失誤在于,缺乏一套關(guān)于參與人何時以及如何共享心理建構(gòu)的理論。人是理性的這一假設,算是一個非常好的基本的近似。但是,當代博弈論所偏愛的貝葉斯理性行動者生活在一個主觀性的世界中,博弈論專家不但不去建構(gòu)真實的社會認識論,反而提出了一大堆遁詞以便使理性人看起來會享有信念共性(共同先驗、共同知識),可這全都失敗了。人類具有社會認識論,這意味著我們有推理過程為我們提供知識和理解的形式,特別是使我們得以理解和共享他人心靈內(nèi)容,那并非僅有“理性”的生物所能做到的。社會認識論是我們這個物種的特性。因而,理性的邊界并不是非理性的,而是社會的。

博弈論無法單打獨斗,這使得否定方法論個人主義甚為必要。方法論個人主義是一種哲學觀點,它斷言,所有的社會現(xiàn)象都可以根據(jù)理性主體的特性及其可選的行動和面臨的約束得到徹底的解釋。這一觀點并不正確,因為,正如我們所看到的,人類社會是一個具有涌現(xiàn)性的系統(tǒng),包括社會規(guī)范,這并不能從相互作用的理性主體模型中解析推導出來,就如物質(zhì)的化學和生物特性無法從我們關(guān)于基本粒子性質(zhì)的知識中解析推導出來一樣。

經(jīng)典博弈論失靈的地方,演化博弈論卻常常大獲成功(Gintis,2009)。策略互動的演化分析有助于我們理解行為的涌現(xiàn)、轉(zhuǎn)化和穩(wěn)定化。在演化博弈論中,成功的策略在參與人群體中擴散,而不是由脫離實際的理性主體來歸納學習。而且,推理太費神,所以理性的個體甚至從不嘗試學習針對復雜博弈的最優(yōu)策略,而是復制他們所遇到的成功的主體的行為。在信息處理代價不菲的時候,演化博弈論使得我們可以探究學習、突變和模仿在策略擴散中的相互作用。

但是演化博弈論無法處理稀有事件,比如新奇環(huán)境中陌生人的交往,或者中東和平談判。而且,由于假定主體只有很低的認知能力,演化博弈論忽視了人類最重要的能力之一,即推理的能力。人類社會是一個演化而來的系統(tǒng),而人的推理正是相關(guān)的關(guān)鍵性演化力量之一。本書將尊崇以形式邏輯、認知博弈論和社會認識論為基礎的統(tǒng)一方法,視之為對經(jīng)典博弈論的一種替代以及對演化博弈論的一種補充。

這一方法堅信,最有成效的人類行為建模方式是,把人類行為看作是具有社會認識論的個體在社會規(guī)范背景下的互動交往,社會規(guī)范充當了設計社會交往的相關(guān)機制。這一方法對當代社會學發(fā)出了挑戰(zhàn),當代社會學拋棄了理性行動者模型。

很高興見到拙著《理性的邊界》以中文面世,我亦甚盼書中的觀點能獲得當代中國學者和知識分子的認同。在當今世界,中國正迅速成為現(xiàn)代科學的重要推手,倘若我的研究有助于促進中國的跨學科研究理論和實踐之統(tǒng)一,從而促進各門行為科學之重組,則我將備感榮幸。

馬克思曾在其生命中某個富有詩意的時刻說過:

“一代又一代故去的人們,其思想傳統(tǒng)如同夢魘,在活著的人們之腦海中揮之不去?!币源藖硇稳輾W美國家的各門行為科學(經(jīng)濟學、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政治學和行為生物學)之建構(gòu)簡直再貼切不過。在這些學科中,靠某個學科單獨的理論工具“一招鮮吃遍天”的想法,正日益遭受質(zhì)疑。行為科學在中國的復興,將會為世界提供觀察學科重組的新的良機,此種重組方式將克服人們腦海中夢魘般的分裂和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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