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5月,《麻省理工評論》(MIT Technology Review)上登出了錢學森被升為正教授的消息。在全美范圍內(nèi),大多數(shù)教授都要從事20年以上的教學、咨詢和管理工作才能獲得這樣一個永久教職。而此時的錢學森卻僅有35歲?!板X學森如此年輕便能拿到終身教職,這是非同尋常的。”有人就此評價說。錢學森是麻省理工學院歷史上最年輕的終身教授之一。
然而,與此同時,錢學森也在考慮離開。1947年,就在錢學森接受麻省理工學院教授職位的一年之后,他得到了一個回國任教的機會。關于這個職位的確切資料不詳,但看上去,似乎國民黨政府有意任命錢學森擔任他的母校上海交通大學的校長。雄心勃勃的錢學森決定認真考慮這個邀請。他計劃當年夏天回中國看看。這是他去國10年后的第一次歸國。
這是一步錢學森必須仔細考慮周全的棋。這很可能意味著他將犧牲在美國奮斗得來的一切。然而,想到可以管理一所大學,對他來說也充滿誘惑力。錢學森將可以影響到幾代中國最優(yōu)秀的工程專業(yè)學生,正如他的導師陳石英當年對他所做的一樣。他可以在中國培育新思潮,甚至可能帶來航空工業(yè)的一場革命。
鑒于日本已經(jīng)戰(zhàn)敗投降,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中國必將進入一個加緊建設的時代。國家將會急需頂尖的工程師和科學家,以及像錢學森這樣在美國接受教育、在航空領域擁有很深造詣的華人教授。在中國,錢學森的成就很可能不僅限于一名大學校長。他可能將成為一個傳奇。
對于錢學森來說,還有另一個因素促使他考慮這一職位:他與麻省理工學院其他教授之間的分歧正在變得越來越大,對于航空系本身,他也越來越不滿。很不幸,錢學森并不像他的同事那樣受到學生的歡迎。這種沖突在麻省理工學院的研討會上不斷體現(xiàn)。
麻省理工學院舉辦這種研討會的目的本來是促進學生、教授和訪問學者之間友好的意見交流。但錢學森卻總是坐在房間最后,翻看著雜志。每當發(fā)言者犯錯誤時,錢學森便會從房間一端大聲指出錯誤?!板X學森把加州理工學院對發(fā)言者極其挑剔嚴苛的研討會風氣帶到了麻省理工學院,”錢學森的助手萊斯利·馬克回憶道,“這樣做并不是為了羞辱發(fā)言者,但錢學森的標準太高了。他毫無顧忌地表達自己的看法,很不幸,不管他是否有意為之,有時他的言辭就是太尖刻了。”
錢學森對于那些他認為理論上不夠嚴謹?shù)娜藨B(tài)度尤其尖銳。這些人很多都是航空工程系的資深員工,其中一些人僅有學士學位,甚至有人根本沒受過大學教育。在他們那一代,航空工程師主要是探險家和飛行員,而不是數(shù)學家。因為在那個時代,這一領域還是一門新興學科,根本沒有相關的大學課程存在?!跋裣拇木S爾·奧伯和奧托·科彭這樣的老一輩,根本對科學沒什么概念?!瘪R克回憶道,“他們認為馮·卡門那一套學術理念與造飛機毫無關系。不僅存在智力上的鴻溝,而且還有個性問題。我懷疑錢學森在麻省理工學院根本就不開心?!卞X學森對使用數(shù)學分析方法預測物理現(xiàn)象的執(zhí)著觀念,使得他成為一個“異類”。麻省理工學院校友吉姆·奧尼爾指出:“錢學森不是一個工程師,他是一個科學家?!?
盡管馬克和奧尼爾都無法給出肯定答案,但錢學森對航空系里那些不擅理論的同事表現(xiàn)得之所以格外粗魯無禮,很可能源自他還是一名航空系學生時的記憶。在那個時候,即便掌握全世界所有的數(shù)學技巧,他依然必須滿足“造出實用的東西”這個要求。
但是,離開麻省理工學院是一回事,回中國可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盡管錢學森計劃親自考察一番中國的現(xiàn)狀,他仍在考慮永久留在美國的可能性。1947年,錢學森申請了永久居住身份。為了獲得簽證,錢學森必須先離開美國,然后以新的身份再次入境。1947年春天,錢學森飛往蒙特利爾,然后又于4月2日經(jīng)由紐約州的羅斯邊防檢查站再度進入美國。這之后,他飛往加州,與帕薩迪納的朋友們相處了幾個星期,隨即于7月啟程返回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