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理解的哲學是種介于思考不確定事物的神學和依靠理性而排斥傳統的科學之間,同時又會受到二者攻擊的東西。其所考察的對象就處于確定性和不確定性之間,即是科學不能做出解答而神學又不能滿意解答的內容。其包括對以下事物的思考:世界的分類及其屬性;宇宙的統一性、計劃性和意義;人類的地位及其變化等等。對這些事物的思考應該劃歸到哲學的范圍內?!?/p>
“對于這些不可解決之問題的思想探索之必要性的質疑,可以從歷史和個人等兩個角度回答。單就歷史而言,社會環(huán)境塑造著哲學,而哲學又反過來影響環(huán)境。因而要理解一個時代的哲學必須先理解其所處時代以及民族。個人角度看,如果我們滿足于科學所提供的有限的確定性的知識抑或神學的武斷的定論,就會無視其他更加重要之事物或者滋生傲慢情緒。我們承受在這兩種傾向之間徘徊不定而產生的疑惑是不可避免的。哲學的職責就是教導人處理這種疑惑并在其中繼續(xù)生活下去?!?/p>
以上這段文字來源于伯特蘭·羅素爵士的《西方哲學史》初版序言。作為一名頂尖的數學科學家與哲學家,羅素對于哲學構建科學與宗教之橋梁的理解遠遠地超越了其他人。在伯特蘭·羅素看來,如果不能夠真正理解一項內容,那么就最好不要去進行盲目批判。然而今天的知識分子卻總是習慣于批判自己并不了解的事物。某些文科出身的歷史學家們酷愛抨擊“科學宗教”的文化獨裁;許多根本沒讀過《圣經》的自然科學學者嘲笑信仰論者執(zhí)著堅守的宗教法則。以至于在20世紀90年代美國學術界所爆發(fā)的那一場“科學大戰(zhàn)”中很多學者都不禁感嘆:如今自然科學家的人文素養(yǎng)越來越差,而那幫從未踏進過物理學或生物學實驗室的宗教及人文學者卻繼續(xù)不懂裝懂地指點江山!
插圖3-14
非常有意思的是:無論是哪一方似乎都愈發(fā)輕視哲學能在其中起到的調和作用。對于哲學概念的高度無知竟成為了科學家和信仰論者的時代標志。北京大學曾組織出版的一套“通識教育經典名著”中就出現過極具代表性的笑話。在一本生物學著作的中文譯版中竟然發(fā)生了這樣的“誤譯”:伊曼紐爾·坎特(Immanuel Kant)!
哪怕是有一丁點兒哲學常識的知識分子也知道這個名字只應該被翻譯為“康德”!如果一名科學家連這位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理性批判者都不知道,卻整天在社會上高聲叫喊著“要通過科學理性破除宗教迷信”,豈不是開天大的國際玩笑!更加諷刺的地方在于:北京大學竟然聲稱這套作品為“通識教育經典名著”……
不過真正應該引起我們關注的問題并不在于是哪位生物學學者翻譯了這部作品;反而在于為什么類似笑話在當代主流學術界內層出不窮?假如自然科學家能夠稍微放低高傲的心態(tài)去閱讀一些哲學甚或是宗教,倘若社會科學學者能夠真正理解什么叫做“知難而進”,于是乎嘗試研究和接觸一些歷史意義上的科學成就,那么我們今天的科學甚至是文明體系是否會出現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