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老十三還怎么能闖過去?”心思遲鈍的李存實(shí),一時弄不明白李存信葫蘆里裝的什么藥,不禁問道。
“我們只要聽從二哥的將令就是,還問什么?”李存顥笑著說,“這樣才能充分顯示十三弟的本領(lǐng)啊?!?
李存實(shí)恍然大悟。于是二人領(lǐng)命而去。
李存孝帶領(lǐng)五百騎兵,銜枚疾走,黃昏時候,接近梁營。正尋思從何處尋路闖過梁營,忽見梁營燈籠火把一齊亮了起來,殺聲陣陣,金鼓齊鳴不覺大驚。他略一遲疑,立即傳令折而向西,離城數(shù)里,殺聲漸遠(yuǎn),然后又轉(zhuǎn)而向南,直撲澤州南門。原來晉國救兵自北面來,南有太行天井關(guān),西有沁水,梁軍防守的重兵多在北面扼守沖要之地,加上李存顥、李存實(shí)虛張聲勢的一番驚擾,歪打正著,西、南各方的梁軍也紛紛調(diào)往北邊助陣。李存孝由西而南正鉆了這個空檔。雖遇少數(shù)梁軍阻攔,但當(dāng)不住這五百精銳騎兵的猛然攻擊。李存孝很快便殺到南門。城中李罕之聽到城下殺聲傳來,知是救兵到了,連忙登城觀望。燈火中只見一將勒馬橫槊威風(fēng)凜凜,看不清面目,遂高聲問道:“城下是哪位將軍?”李存孝高聲答道:“我是李存孝!快快放下吊橋!”李罕之聞言大喜,連忙命人放下吊橋,打開城門,迎接李存孝進(jìn)城。等李存孝進(jìn)得城來,李罕之見李存孝僅僅帶來五百人馬,不由大失所望,輕聲問道:“十三郎君好大膽量,區(qū)區(qū)五百人馬就敢來救澤州?不怕把自己白白搭了進(jìn)來?”
原來唐代人尊稱主人的兒子為“郎君”,李罕之年過五十,對李克用這位義子仍然十分尊重,遂稱之為“十三郎君”。
李存孝笑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這五百人,個個都能以一當(dāng)十,足敵五千之眾。加上城中人馬,區(qū)區(qū)澤州,不能說固若金湯,量梁寇也莫奈我何。李侍中盡管安臥逍遙樓,明日看我破賊?!?
李罕之曾被唐昭宗封為檢校侍中,故而李存孝以這樣的職銜稱呼他。李罕之見李存孝毫無懼怯的樣子,又試探著問道:“聽說二太保統(tǒng)軍數(shù)萬來救,現(xiàn)在到了何處?”
“已過沁水,離此不遠(yuǎn)了?!崩畲嫘⑿Φ?,“二諸葛是搖羽毛扇的,當(dāng)然不會孤軍冒進(jìn),讓我打打前站,讓侍中放心。”
李罕之素知李存孝和李存信兄弟不和,聽李存孝說話有譏諷李存信之意,也不在意。聽說援軍馬上就到,當(dāng)下放了心。
次日李罕之陪李存孝上城巡視。剛到城東北隅,只聽梁營中號炮聲響,不多時營門大開,梁軍在將李讜躍馬而出,在城下叫戰(zhàn)。但聽他鞭指城頭李罕之叫道:“侍中常恃太原以為命,絕輕大國。今上黨已為我所有,葛司空已入潞府;我雄師十萬圍困太原,沙陀將無穴以自處,公復(fù)恃誰而不降?”
存孝大怒,彎弓引滿,“嗖”的一箭射向李讜。李讜聽城上弓弦響時連忙縮頸射避,為時已遲,那箭穿過他盔頂?shù)募t纓,呼嘯而過,立刻珠散纓落。李讜驚出一身冷汗,連忙收兵回營。李存孝意猶未盡,回頭對李罕之說:“侍中且登逍遙樓上,為我觀陣,待我出城,捉他一將上來!”李罕之要勸阻時,李存孝已飛步下城去了。
少時,李存孝帶領(lǐng)五百精騎,大開城門直逼梁寨,立馬大呼道:“我沙陀求穴者也,待爾等之肉以食軍,可令肥者出斗!”
梁有驍將鄧季筠素以勇猛聞名,應(yīng)聲出戰(zhàn)。存孝挺槊直取季筠面門;鄧季筠擎刀急架相迎時,存孝猛然左手取鞭揮出,一鞭正著季筠肋下,登時墜落馬下,復(fù)以長槊直抵季筠胸膛,喝道:“動即取爾性命!”季筠哪敢動彈?兩小校過來,把季筠綁了,押回城去。
李讜得報,連忙親自出戰(zhàn)。存孝笑道:“縮頭烏龜來了!若非爾縮頭快,焉有性命!”李讜不禁面紅耳赤,也不答話,舉槍分心便刺,李存孝揮槊相迎。李讜勇悍多力,槍沉勢猛。本是黃巢部下猛將,后歸朱溫,官封騎軍都將、檢校右仆射。此時朱溫在孟津,命李讜兵越太行,來助張全義。張全義大營在澤州城北,李讜在澤州城南。李存孝和李讜轉(zhuǎn)瞬間斗了十余合,李存孝殺得性起,右手揮槊,左手舞鞭,鞭槊交加,急風(fēng)驟雨般襲向李讜。李讜哪里招架得了?連忙勒馬逃回營去,緊閉營門。那些士卒逃得慢的,紛紛棄甲投戈,跪地投降。這一戰(zhàn),李存孝以區(qū)區(qū)五百之眾,斬俘數(shù)百,獲馬千匹,大勝而歸。
李讜敗歸,當(dāng)晚去北營面見張全義。李讜謂張全義說:“往日聽說李存孝驍勇天下無匹,今日一戰(zhàn),始信其真。此人只可智取,斷難力敵。我欲今晚退兵,以存孝之性,必出城追之。我在途中設(shè)伏,張帥可大兵躡其后,前后夾擊之。存孝雖勇,部眾不過五百,必為我擒。然后回兵再攻澤州,李罕之無備,可竟全功?!?
張全義然其計,約定依計而行。李讜拔營退兵,城中得到消息,李存孝便欲起兵追擊。李罕之道:“梁軍雖遭小挫,損失不大。北門外張全義精兵萬人毫發(fā)無損,遽爾退兵,必然有詐,不可不防?!贝嫘⒌溃骸皯?zhàn)機(jī)兵勢瞬息萬變,其退兵原因或在昨日之戰(zhàn),或者另有原委。我們哪能盡知?戰(zhàn)機(jī)稍縱即逝,我只管出城追殺,彼縱有詐謀我又何懼!”于是點(diǎn)起五百人馬,追出城去。存孝所帥騎兵,動如疾風(fēng)卷地,李讜剛到馬牢山不及設(shè)伏,便被追上,只好返旆迎戰(zhàn)。梁軍新敗已無斗志,況在退兵途中。夜間,不知追兵多少,但聞殺聲盈耳,梁軍一觸即潰。李讜拼命彈壓,苦苦支撐,卻又等不上張全義跟蹤夾擊的人馬。到黎明時,實(shí)在支持不住,只好不顧部眾,單人獨(dú)騎落荒逃跑。李存孝俘斬?zé)o數(shù),奏凱而還。
再說張全義,李讜走后,探馬來報,晉人援兵大至。連忙傳令各營,作好戰(zhàn)斗準(zhǔn)備。所幸李存信,離營尚有數(shù)里,便停軍布陣,只做防守之勢,并無攻擊之態(tài)。正所謂“狗見狼,兩下藏”,雙方不知虛實(shí),暫時均作觀望,誰也不敢貿(mào)然先動。后來張全義正準(zhǔn)備分兵應(yīng)援李讜時,他的大兒子繼祚匆匆從洛陽趕赴軍前。張全義猜想,一定是家中出了大事。于是連忙屏退左右,召兒子于寢帳,仔細(xì)詢問。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非殺了那老賊不可!”張繼祚二目噴火,咬牙切齒地說,“我爹在這里為那老賊賣命,他卻干出些禽獸不如的事情來!爹爹為何還要死心蹋地效忠于那奸賊!”
張全義連忙去捂兒子的嘴巴,沉聲喝道:“不許胡言!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