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不是神,不是鬼,變個什么

禪說莊子(四)知北游 作者:馮學(xué)成


“邀于此者,四肢彊,思慮恂達,耳目聰明,其用心不勞,其應(yīng)物無方。”“邀于此”,如果你自己明白了這個道理,在這方面有所悟入,那么就了不得了,這樣的人就四肢強健。為什么四肢強?。磕阈牟桓轿?,已經(jīng)得到解脫了。像我們看見的那幾位出家的朋友,騎自行車旅行幾千里,還爬“神農(nóng)架”,神農(nóng)架比峨嵋山還高??!他們都是在無人區(qū)去攀巖,很令人向往。想當(dāng)年我剛從康定出來的時候,有個愿望就是從攀枝花沿著雅礱江朝上走,一直走到青海。但是想想自己沒有那個錢糧,家里父母說:“你都三十多歲了,還不去上班,讓我們養(yǎng)你一輩子呀!”于是只得去上班。上了班以后,還要討老婆,要給父母養(yǎng)孫子,沒有辦法,自己想去天地之間旅游一番的愿望至今都沒有實現(xiàn)?,F(xiàn)在有點空閑了,但又走不動了。爬青城山都有點喘氣,前兩年和娃娃一起從峨嵋山仙峰寺走到汽車站,這幾年來小腿都是痛的。當(dāng)時還不覺得,回來以后,只要洗腳一捏小腿肚子就痛。我現(xiàn)在看到那些徒步旅行的人,感到很慚愧,我現(xiàn)在形體都墮落了,四肢已經(jīng)不強健了。

“四肢彊,思慮恂達,耳目聰明”,我們的思慮能不能通達無礙,就像前面說的“四達之皇皇也”?我們的思維經(jīng)常有短路的時候,我今天從郵局取云門寺寄來的書,結(jié)果就把要給他們寄的書給忘了。有人說我今年的記性沒有往年好,講課的時候丟三落四的,現(xiàn)在思路也不“恂達”了,記憶力也不好了。“耳目聰明”,就像佛源老和尚,現(xiàn)在不用戴眼鏡也可以看報紙,他的眼睛就這么好,他經(jīng)常說聾說盲,實際上一點也不聾,一點也不盲,敏銳得很。修道的人就能做到“耳目聰明”。我現(xiàn)在這副眼鏡不行,就又得去配一副。為什么呢?老花現(xiàn)在加深了一些,就要換眼鏡,不然的話,看書久了眼睛就會疲倦,頭也發(fā)暈,所以一定要把眼鏡配好。我們離道太遠,思維不行了,四肢不行了,耳目也不聰明了,這是很可悲的。

“其用心不勞”,我們經(jīng)常都是“用心勞”,我也是“用心勞”,沒有辦法,身不由己,有這么多事放不下,非得自己大干去。這幾年辦書院還是勞心,說不勞心是假的。怎樣使自己用心而不勞,嚴格說來我還沒有達到這個火候。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還很瀟灑,實際上有些關(guān)口自己還是過不去,遇到一些事情還是放不下,有些時候還是要操心一下,有時晚上還是睡不著覺。這些都是火候不夠、功夫不夠的表現(xiàn)。

當(dāng)然,你用心都“勞”了,耳目也不聰明了,“應(yīng)物”時當(dāng)然就不夠用了,想達到“應(yīng)物無方”,那就更不行了。所以說“應(yīng)物無方”應(yīng)是理念上的。生活中、工作中有許多事情,我們作為具體的人都達不到;但是作為一種理念,菩薩是有能耐的,老佛爺是有能耐的,道教的真人像呂洞賓、張果老之類的是有能耐的。但有些事佛菩薩和祖師爺也沒有這個能耐,當(dāng)“三武滅佛”的時候,這些祖師一個“呀呀呸”打過去,“不準滅佛!”——這可不可能呢?虛云老和尚是近代最了不起的了,在“云門事件”中一樣被打了三天,差點被打死,一樣被弄得沒有飯吃,每天愁眉苦臉的。我們要把具體的人和這個理念做區(qū)分,不要去神化這些東西,你神化了也不行。虛云老和尚尚且如此,佛源老和尚也是一樣的,在反右的時候被打成右派分子,被批過去斗過來的,打得死去活來遍體鱗傷,到現(xiàn)在身體也不好。精神肯定是很好,身體不時有些毛病,也是幾十年折磨所致。所以我們要看到具體的人和理念是有一定距離的。

“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這是鐵定了的。天之所為和人之所為,是給你限定了的。如果你不守本分,你說我就是佛,我就是菩薩,我就是無所不能,我就是無所不通,那你就成了那些“氣功大師”了。他們一樣沒有這個本事,一揪他們,個個都跑到海外去,不敢回來了。所以我們在看這些時,要相信理念是有的,更要相信大道本身是這樣的。通過修道,雖然我們的肉身不能達到這個狀態(tài),但是我們的精神可以達到這個狀態(tài),我們的思想境界是可以進入這個狀態(tài)的,不然你修道、悟道就是一句空話。這個矛盾如何協(xié)調(diào)?自古以來就有這個矛盾,特別是對修道的人。世俗的人經(jīng)常拿這些來責(zé)難修行人,你悟道了,你把“三明六通”表現(xiàn)給我看一下;你悟道了就是菩薩,那么你的“報化身”呢?把你的“極樂世界”表演給我們看一下,孫悟空七十二變都是小游戲,你給我們表現(xiàn)一下嘛!遇到這些世俗的人,你要這樣來演道,那你就完了,你和他們永遠都說不清楚。

唐朝時,臨濟大師的徒弟灌溪和尚參末山老尼,問:“如何是末山境?”老尼說:“不露頂。”又問:“如何是末山主?”老尼說:“非男女相?!惫嘞o追不放,又問:“何不變?nèi)??”老尼說:“不是神,不是鬼,變個什么!”這一下就把灌溪和尚折服了。

我們要看到理念和實際的這種差別,“天之所為”應(yīng)是無所不能。但這個時候你要讓老天爺下雪、結(jié)冰也不可能,夏秋之季高溫天氣你讓它下雨,它不下雨,這也沒有辦法。南半球肯定是下雪,這也是它的規(guī)律。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天不得不高,地不得不廣,日月不得不行,萬物不得不昌,此其道與!”“天不得不高”,這個“不得”后邊應(yīng)該加一個“道”字,天如果不得道,它就高不起來;地如果不得道,它就廣不起來;日月如果不得道,它就運行不起來;萬物不得道,它就不能昌盛地繁衍。宇宙自然現(xiàn)象的一切一切,都有道的參與,實際上都是道在操作,都是道在運作,“此其道與”呀!我們看到這一切,我們才明白這就是道,道就在萬事萬物之中運轉(zhuǎn)。后面“東郭子問莊子”這一則公案,基本上是從這里衍生出來的,《莊子》的公案就是這樣有機地聯(lián)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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