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我們所見的其他一些病例相類似,詹姆斯的家族中也有囤積癥病史的身影。他的奶奶幾乎一輩子都在囤積物品,現(xiàn)已年過80的她早就對自己的囤積癥安之若素了。詹姆斯的母親說:“她是我所遇見的最吝嗇的人。”詹姆斯的奶奶是個固執(zhí)己見的直性子。在大蕭條時期長大的她,將自己保存物品的原因歸咎為勤儉節(jié)約,并且視為一種美德。她至今仍保留著20世紀40年代的罐裝食品,家中的地下室里還存放著滿滿幾冷柜的食物。她的房子里堆滿了報紙、雜志以及她所能收集的一切物品,這些物品堆的縫隙則是辟出的一條條狹窄的通道。幾年前,老人家為了增加儲物空間而加造了一個房間,而房間很快就被塞滿了,但整個房子的環(huán)境卻愈來愈糟。家里人在數(shù)年前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怪異行為,還常常插科打諢地拿她的行為說笑。但事到如今,家里人也有了擔憂。然而,雖然老人家的房子狀況離危險只有咫尺之遙,卻沒有人敢對她提起。
詹姆斯的完美主義、對物品的極度依賴,以及家族中的囤積癥病史,無一不與兒童囤積者們一再表現(xiàn)出的模式相吻合。像艾里克和艾米一樣,他也對物品產(chǎn)生了強烈的感情,不惜一切代價地尋求著對周圍環(huán)境的控制。就在不久前,詹姆斯的母親在兒子身上發(fā)現(xiàn)了種種轉變的跡象:在管理情緒和容忍他人控制自己的東西上,詹姆斯不再像以前那樣了。
朱利安
7歲時,朱利安(Julian)在與幾個伙伴徒步旅行的途中摔傷了手臂的骨頭,為此,他經(jīng)受了嚴酷的折磨,在36個小時里輾轉于數(shù)個急診室之間,接受了好幾次斷骨復位。朱利安自始至終沒有掉一滴眼淚,他的舉動讓父親驚嘆不已。然而事后沒過多久,囤積癥在他的身上悄然出現(xiàn)了。
朱利安的行為第一次引起父母的警覺,是由幾顆情人節(jié)糖果引起的。收到糖果后,他堅決不吃,甚至連其中紅色限量版好時之吻巧克力的包裝都不舍得拆開,還問:“如果廠家以后不再生產(chǎn)(這種糖)了怎么辦?”沒過多久,他的擔心蔓延到了幾乎所有接觸過的物品:學校里的試卷、空牛奶盒、餐巾紙、紙托盤、學校衛(wèi)生間里的厚紙巾,甚至連空的薯片包裝袋也不忍扔棄。父母執(zhí)意要求他扔掉一些,但他卻將這些東西裝在自己的衣柜或口袋里藏了起來。朱利安的老師也同樣發(fā)現(xiàn)了他的問題,每次做完手工后往垃圾桶里扔碎紙屑時,他都會站在垃圾桶邊,然后為是否扔棄紙屑而左右為難。病情較為嚴重時,他甚至連在自己衣服上發(fā)現(xiàn)的絨毛也難以割舍。
父母曾試著和兒子討論他的問題,但他顯然聽不進去。曾經(jīng)那個面對骨折卻能泰然處之的小男孩,在想到將要與塞在褲兜里的厚紙巾分離時,竟不禁涕泗滂沱。在那場骨折意外發(fā)生前,母親曾注意到兒子在丟棄東西方面有過些許的不情愿。她說,那時兒子的病情還沒有這么嚴重,他還沒有在自己屋里亂堆雜物的習慣,只是在丟棄物品前有些猶豫不決。她告訴我們:“他總是對破舊的玩具依依不舍?!北M管如此,兒子當時的行為還沒有引起警覺,然而意外受傷后,朱利安對物品不同以往的反應讓父母憂心忡忡,并聯(lián)系了一位心理學家,以求幫助。
那位心理學家讓朱利安在一張紙上畫一幅畫。畫完后,心理學家問如果讓他丟棄這幅畫會有多困難。話還沒出口,朱利安的眼中已噙滿了淚水。在從一到十級的評估標準中,他將困難程度評定為七級。心理學家問朱利安,扔棄一張空白紙張的困難程度是多少,他選擇了四級。心理學家所能想象出的所有物品幾乎都會讓朱利安有些不忍割舍,唯一的例外是使用過的衛(wèi)生紙。
朱利安對自己囤積行為產(chǎn)生的原因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剛開始時,他告訴心理學家說:“我不知道我為什么保存物品,我就是沒法下手把物品扔掉?!备改腹膭钏^續(xù)說下去,他說,在被迫丟棄某物或回憶起曾經(jīng)丟棄過的物品時,心頭總會涌起“那種悲傷的感覺”。這種感覺令他徹夜難眠:“我擔心我會不會誤扔了什么東西,怕我以后興許還會需要用到那些被扔的東西。我試著閉上眼不去想,我努力讓自己去想鄉(xiāng)村音樂。”
朱利安的父親認為兒子最擔憂的是對物品的浪費。朱利安對使用過的所有物品都堅持不浪費一分一毫的原則,甚至連用過的餐巾紙也是如此。他將節(jié)約所有他和家人使用過的物品都當成自己應該承擔的責任,常常在飯后要求將餐巾紙和紙碟保存起來。同時,他還極力避免浪費食物,并堅持保證將自己盤中的食物吃完。如果家里的其他人盤中還留有剩飯,那么他便會幫他們吃得干干凈凈。與我們見到的其他兒童囤積者不同的是,朱利安在與他人分享自己的玩具上并沒有什么禁忌,甚至樂于贈送和出售自己的舊玩具。在他看來,這些玩具是被別人拿來使用的,因此不能算作浪費。
與那位心理學家的交談似乎打開了朱利安的一些心結。他的父親觀察到,雖然這些交流不能完全化解問題,但治療的確讓兒子在丟棄物品上少吃了一些苦頭。朱利安在第一療程過后對父母說,在他本人舍不得丟棄東西時,希望他們能夠出手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