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可以對自己的母親有這種想法？”他反問我。

“可是你說她很性感，你對她的胸部特別瘋狂?！?/p>

“我才沒有瘋狂。”歐文反駁。

“好啦，好啦--我是說，你很喜歡她，”我說，“男人和男孩--大家都很喜歡她?！?/p>

“不要再提火車上的事情，”歐文說，“你媽是個完美的女人，她在火車上根本沒發(fā)生任何事?！?/p>

呃，雖然她說她在波士頓緬因線火車上“邂逅”我的父親，我卻從來沒有想象過自己就是在火車上受孕的；不過，現(xiàn)在她要跟在火車上結(jié)識的男人結(jié)婚，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件事既非瞎掰，也非秘密。好多次我都要求媽媽告訴我這件事！她從不猶豫，每次都興沖沖地向我敘述他們邂逅的經(jīng)過--沒有一次例外。她過世后，我也好幾次要求“他”告訴我當年的情形--他也愿意說給我聽，一樣興致勃勃，每一次都一樣。

他名叫丹恩·尼德翰。多少次我向上帝祈禱，希望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

1948年春天的某個星期四晚上，我媽、外婆和我--還有莉狄亞，扣掉她的一條腿，我們一起在家吃晚餐。星期四是我媽從波士頓回來的日子，通常那天的晚餐會比平日豐富些。我記得當時莉狄亞的腿才被截肢不久，因為她和我們同桌吃飯（她坐在輪椅上），我還覺得怪怪的，另外有兩個新傭人做一些服侍和清潔的工作，這些都是莉狄亞之前在做的。莉狄亞的輪椅很新，所以她不準我推著輪椅帶著她到處轉(zhuǎn)；只有外婆和我媽，還有兩個新女傭之中的一個人，可以推她的輪椅。我不大記得有關莉狄亞輪椅的瑣碎規(guī)定，只記得我們四個人剛用完晚餐，而莉狄亞的加入就像剛漆上的油漆，既清新又醒目。

我媽說：“我在波士頓緬因線的火車上又認識一個男人。”

我想我媽并非存心促狹地開玩笑，可是這句話卻讓莉狄亞、外婆和我當場愣住。莉狄亞的輪椅突然朝餐桌反方向倒彈出去，把桌巾拖走，桌上的碗盤、杯子和銀制餐具都跳了起來，連燭臺都跟著搖搖晃晃。外婆緊抓著衣襟上靠近喉嚨的大胸針--好像突然窒息似的--而我用力咬著下唇，把嘴唇咬破了，甚至嘗到血的淡淡咸味。

我們都覺得我媽只是輕描淡寫。以前她初次向大家宣布，她在火車上認識一個男人時，我并不在場。當時她或許這么說：“我在波士頓緬因線的火車上認識一個男人--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懷孕了！”或許她是說：“我就要生小孩了，因為在波士頓緬因線的火車上認識了一個陌生人，和他發(fā)生性關系--那個人，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總之，如果我無法再度呈現(xiàn)第一次的說辭，我想第二次的宣布也夠驚人了。這下子，我們都以為她準備告訴我們她又懷孕了，而且是跟另一個男人。

關于瑪莎阿姨認為我媽“有一點單純”的看法，這件事倒可以證明她是錯的，因為我媽立刻看穿我們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立刻笑著說：“不！別誤會，我可沒有懷孕。我只是告訴你們，我認識一個男人，我喜歡的男人。”

“塔碧莎，是另一個不同的男人嗎？”外婆問道，仍然緊抓著胸針。

“嗯，當然不是‘那個’！別說傻話了?！蔽覌屨f著又笑了起來--她的笑聲使莉狄亞小心翼翼地把輪椅朝餐桌的方向轉(zhuǎn)回來。

“塔碧莎，你是說這是你喜歡的男人？”外婆問她。

“如果我不喜歡他，我就不會說出來，”我媽回答，又說：“我希望你們能跟他見面?！?/p>

“你已經(jīng)和他約會過？”外婆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