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約定俗成萬物名(2)

翻譯的基本知識 作者:錢歌川


 

他用了荀子的“約定俗成”四字,來說明語言的性質(zhì),可見他是同意荀子的說法的。

自然物是人類共通有的,只是各種語言叫它的名稱不同而已。我們只要知道那名稱所指的是什么,總不會錯?!耙盎馃槐M,春風(fēng)吹又生”的青草,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綠,一樣的芳,無論你叫它什么名字都可以,它是決不會變成喬木的。我們在一種語言當(dāng)中,由于約定俗成的關(guān)系,給它取上一個名字;在另外的語言中,又有另外的名字,但不同的名字,并不會發(fā)生不同的印象,因為大家心目中早有了那個自然物的形態(tài),只要把兩種不同的語言的名稱,配合在一塊兒,就可明白所指的是什么了。

人為物的情形就完全兩樣了。例如我們寫字的筆墨,便是所謂人為物,凡有文化的民族,莫不有其行文必備的筆墨,可是形態(tài)全不一樣。英文把中國的“筆”譯做brush,但這個英文字,含義為“刷子”,用以擦洗(scrub),或掃除(sweep),或使干凈(clean),或使整潔(tidy)的。中國辭典上對“刷”的解釋有四:一為刮去,二為清除,三為理發(fā)具,四為印刷。無論是中國解釋,或外國解釋,brush一字和中國“筆”的內(nèi)容與形式,都相差很遠。第一brush一定是平頭的,而中國筆的特色就在它有筆鋒,一尖一平,如何可以視同一物呢?有人說中國的筆,與其譯作brush,不如譯作Chinese pen,還不至發(fā)生誤會,其實,這也并不適合,因為英文的pen最初是鵝毛管做的,后來變成鋼筆,最近流行的原子筆是在筆尖上附有小球的。無論它怎樣進化,總離不開一點:那就是硬的筆頭,而中國筆卻是軟的,所以一軟一硬,處于相反的地位,如何可以構(gòu)成同一物體的觀念呢?

再看中國的“墨”,被譯成Chinese ink,如中國的“硯臺”,就譯成slab for rubbing up Chinese ink。這比把“筆”譯成Chinese pen,更為不通,因為西洋的ink是液體,而中國的“墨”是固體,在實質(zhì)上大不相同,決不可能使人發(fā)生聯(lián)想作用,等于譯得不倫不類。雖同是約定俗成而取的名字,人為物與自然物有所不同,人為物是沒有全人類共通的物象的。你沒有見到實物,翻譯時總不免有錯。有些東西是屬于玄奘所謂“三不譯”范圍之內(nèi)的,因為譯出來,既變成三不像,還不如不譯的好。如佛經(jīng)中的《楞伽經(jīng)》、《楞嚴經(jīng)》等,“經(jīng)”字是譯了的,而“楞伽”和“楞嚴”就不譯,即前者可意譯,而后者則只能音譯。中國的“詞”,為中國詩中的變體,不同于“詩”,也不同于“曲”,更不同于“賦”,英文詩中絕無此種形式,勉強拿英文的一種詩體來翻譯,必然是牛頭不對馬嘴,不倫不類,所以只好譯音,譯成Tzu,還不失其本來面目。翻譯者處理人為物時,不可不特別謹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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