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設(shè)本地人辯贏了,這就能證明本地人的意見一定正確嗎?難道本地人,人人豪爽大方?
假設(shè)外地人辯贏了,這就能證明外地人的意見一定正確嗎?難道外地人,個個都遵紀守法?
我們再假設(shè),外地人和本地人中間,有一方的意見是正確的,或者都正確,或者都不正確,雙方都不能決定,那么,讓誰來決定呢?
誰都不能決定。
如果和本地人意見相同,怎么決定?
如果和外地人意見相同,又怎么決定?
如果和本地人外地人意見都相同,該怎么決定?
如果和本地人外地人意見都不相同,又該怎么決定?
……
所以這個辯論根本就得不出最后的結(jié)論,也不能判斷誰是誰非,因為無論本地人和外地人,都是站在自己片面的觀點上,來否定對方。
明白了這一點,就達到了第一個層次。
不能得出誰是誰非還不夠,要知道本地人外地人為這個話題吵了可都快一個世紀了。要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我們就要依靠莊周所說的第二個步驟,也是進入一個更高的層次,用道的眼光來看問題。
莊周講了一個小故事來說明這個更高的層次。
森林里有一顆參天大樹,紋理緊密,乃是上好的材料,后來被樵夫看中,砍倒做成了一張漂亮的桌子。”
那么從大樹的角度看,就是毀滅,如果從桌子的角度看,那就是新生。
從道的角度看,就無所謂毀滅和新生,所謂毀滅新生就像春去春又回那樣,無非都是自然現(xiàn)象罷了,而自然萬物的最根本特點就是有始必有終,有終必有始。
我們再來看看上海的這個“熱點”話題,其實關(guān)于這個話題的最終答案就在小學(xué)語文課本的一篇課文里。
青蛙坐在井里。小鳥飛來,落在井沿上。青蛙問小鳥:“你從哪兒來呀?”小鳥回答說:“我從天上來,飛了一百多里,口渴了,下來找點水喝?!鼻嗤苷f:“朋友,別說大話了!天不過井口那么大,還用飛那么遠嗎?”小鳥說:“你弄錯了。天無邊無際,大得很哪!”青蛙笑了,說:“朋友,我天天坐在井里,一抬頭就看見天,我不會弄錯的?!毙▲B也笑了,說:“朋友,你是弄錯了。不信,你跳出井口來看一看吧?!?/p>
子獨不聞夫井之乎?謂東海之鱉曰:‘吾樂與!出跳梁乎井干之上,入休乎缺之崖;赴水則接腋持頤,蹶泥則沒足滅跗;還、蟹與科斗,莫吾能若也!且夫擅一壑之水,而跨井之樂,此亦至矣?!肚f子·秋水》)
不管本地人還是外地人,都是人,人人都一樣,都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區(qū)別只是有些缺點在每個人看上去程度不一樣罷了,僅此而已。
為這個話題而去爭論,就像井底的青蛙一樣,把自己片面的觀點當(dāng)做一片天,就以為天只有井口這么大。
如果能跳出井口,就會發(fā)現(xiàn),這場爭論實在是沒有存在的必要,因為天很大。
最后我們發(fā)現(xiàn),這個上海的“熱點”問題的最終解決方案,并不是得出一個明確是非的結(jié)論,而是這個問題本身被取消了。
在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是會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這些都叫做問題。莊周的道家思想并不能使得不得志的人變得得志,也不能使那些不如意的事情都變得盡如人意,說到底,就是不能解決問題。
但道可以讓我們到達一種超然的精神境界,對于達到這種境界的人,這些問題不再是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可以被取消,人生中總是有很多問題是不可能被解決而可以被取消的。
比如,
我們做不到富甲天下,我們可以做到知足常樂。
我們做不到艷冠群芳,我們可以做到美麗自信。
我們做不到長生不老,我們可以做到坦然面對衰老和死亡。
這種精神境界,用莊周自己的話說,可以概括為十六個字:
游于逍遙,
論以齊物,
超乎象外,
得乎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