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流散以來,盡管從絕對數量說,猶太人畢竟與一般民眾一樣,較多地從事農工畜牧的生產活動,但作為其寄居城市的獨特生存狀態(tài),猶太民族基本上保持著一個商人民族的身份。當然,這是有著特定歷史背景的,但在相似的社會條件下,如亡國或受迫害等,生存過的民族,決不僅止于猶太民族一個,但唯有這個民族走上了幾乎“專職”商人民族的道路,相對而言還算順利:盡管屢遭驅逐甚至殺戮,被一再剝奪得兩手空空的猶太人,到了任何一個社會,只要有那么一段不很長的平和時期,猶太人就可以由商業(yè)活動、由同錢打交道而迅速崛起,在繁榮當地商業(yè)的同時,自己也富裕起來。這猶如沙漠中一顆曬干的種籽,只要一場小雨,馬上就會萌發(fā)而茁壯成長。甚至可以反過來說,一個地方的商業(yè)就像一顆曬干的種籽,只要猶太人的春雨一到,馬上就會繁茂起來。中世紀歐洲各國借猶太人來發(fā)展商業(yè),尤其是法國,竟在200年中6次召來猶太人又6次驅逐猶太人,簡直已經到了把猶太人當作面包坊里所用的速效發(fā)酵粉的地步了。
照此說法,即以錢上面的成功作為界定猶太人的主要指標之一,豈不等于說,能夠發(fā)財的就是猶太人?這種說法是可以成立的,不過需要加一限定,就是:只有以猶太人的方式--純經濟的、符合貨幣或資本發(fā)展要求的方式--發(fā)財的人。才可以稱之為猶太人。事實上,這個觀點已經包含在上述德拉蒙德和倍倍爾的格言中。類似的說法還很多,從資本主義體制確立一直到現在,人們都以不同的表達方式傳達著類似的看法。
馬克思說過:“猶太人用猶太人的方式解放了自己,他們解放了自己不僅是因為他們掌握了金錢勢力,而且因為金錢通過他們或者不通過他們而成了世界勢力,猶太人的實際精神成了基督教各國人民的實際精神。猶太人的自我解放達到了使基督徒變成猶太人的程度?!边@不就是說,猶太人使現代世界掌握金錢勢力的人都成了猶太人了嗎?
換一個日本商人的話來說:“信仰猶太教的猶太人,做生意確實有一套本領。生意人認為自己應去做一個猶太教的信徒。這樣,世界上就不會有戰(zhàn)爭,而都可以賺到錢,世間就變成了樂園。也許幾百年后,地球上所有的人都會成為猶太教的信徒。”這個日本人已經自封為“銀座的猶太人”,實際表明了他心目中的猶太人就是成功的生意人。
當然,反猶主義者也在強調這個命題,不過,我們這里的分析與之是趣味迥異的。
能夠表明猶太人活動樣式與錢的活動樣式的同構的,不僅是觀念上猶太人與成功的生意人的同一,還有猶太人的歷史與錢的歷史的同一:猶太人和錢都曾長時期僅作為交換媒介而存在;猶太人和錢都曾被長時期看作一種神學上或道德上的異端;猶太人和錢都曾在長時期中既受排斥、又遭掠奪;猶太人與人類世界的其余部分曾長時期維持一種純粹以錢為形式的關系;猶太人在近代是隨著錢的崛起而崛起的;當代猶太人最最興旺發(fā)達不是在以國有制為主體的猶太人國家以色列,而是在貨幣經濟最發(fā)達的美國;而猶太人被同化的唯一實例恰恰發(fā)生在很早發(fā)明了紙幣,但貨幣經濟始終發(fā)育不起來的傳統中國社會之中!
這一方面足以說明猶太人何以能夠幸存下來:只要有錢在流通的地方,就天然地需要猶太人這樣的“媒介”,猶太人就可以取得不可替代的位置,這種時候的猶太人是不能滅絕的,因為必不可少的緣故;而一旦主民族自己掌握了錢的本性,不需要猶太人時,他們自身也已經由于錢的作用而成了“猶太人”:當代美國人確實是最像猶太人的,不是在狹義的宗教上像,而是在錢上面像。
另一方面,這也足以說明猶太人何以能夠在資本主義的形成、發(fā)展的若干重要方面與其如此吻合:猶太人的生存邏輯就是錢的邏輯、就是資本發(fā)展的邏輯。而這種錢的邏輯的起始點則在于猶太人對錢的“準神圣性”的認可之中。